002、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城外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虞念昭仰頭瞇著眼睛,感受著守陵城從未有過的溫暖!
這是人間的溫度??!
“昭昭!”
一聲輕柔的呼喚,將她拉回神來,抬眸望去,便看見親手將她送入守陵城的侯爺夫婦紅著眼眶正看著她。
他們身后,大哥裴云卿,二哥裴云丞和裴云芝都來了,他們就站在那里,明明很近了,卻又像是隔了十萬八千里那般遙不可及。
若是曾經(jīng)渴望親情的虞念昭,這會兒指不定已經(jīng)喜極而泣。
可如今的虞念昭,七情六欲萬般缺失,看見他們虛偽的眼淚,只覺得可笑。
“昭昭,我的昭昭?!?p> 裴夫人藺氏看見衣不蔽體,頭發(fā)凌亂的虞念昭,看見她身上沾染的鮮血都凝固了,走路都是蹣跚的,能想象她在守陵城過的有多么的凄苦,心里頓時揪緊了,眼淚簌簌的掉落。
一路都是被武安侯裴遠(yuǎn)征攙扶著過來的,她顫抖著手想要觸碰虞念昭的臉頰,卻被虞念昭躲開了,她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帶著濃濃的鼻音說道,“我的昭昭原來都長這么高了,娘親好掛念你,想著今天就是出城的日子,所以我們一大早就趕到了,就為了能在城門打開的一刻,讓你第一眼就看見我們?!?p> 裴遠(yuǎn)征看著她滿身傷痕,鼻尖發(fā)酸,輕嘆一聲道,“是啊,你娘親一路上一直在念叨你,她還早起給你準(zhǔn)備了你最愛吃的豌豆黃,這會兒還放在馬車?yán)锬?,昭昭,快跟我們回家吧,咱們換身衣服,給你接風(fēng)洗塵。”
“不必了!”
虞念昭靜靜地看著他們流淚,內(nèi)心毫無波瀾,迎上他們期盼的眼神,她只冷冷道,“我叫虞念昭,不姓裴,我沒有家!”
她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劈在他們裴家每一個人身上。
藺氏眼睛睜圓,豆大的淚珠止不住的掉落。
她抬手捂著嘴巴,嗚咽道,“昭昭,是娘對不起你,都是娘不好,當(dāng)初裴家沒有選擇,圣上有令,必須要選一名子嗣出去,云芝從小就體弱,我當(dāng)時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會……娘知道傷害到你了,你給娘彌補的機會好不好?我們回家吧,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娘怎么可能不心疼你!”
虞念昭諷刺的扯了扯唇角,“親生女兒到底比不上養(yǎng)育了十年的假女兒?!?p> 她毫不客氣的在藺氏的傷口上撒鹽。
一時間,氛圍都沉寂了下來。
裴云芝眼淚汪汪的走過來,哀求道,“昭昭,是姐姐對不起你,是我占據(jù)了你的身份,是我不好,你別怪娘親,這五年,送你去了守陵城,她自己也滿心愧疚,吃不好睡不好,夜夜都會夢見你,也大病過幾場,你要怪就怪我吧!”
虞念昭沒說話,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刺痛了裴云芝,更是把裴云丞的火氣給吊上來了。
他原本看見虞念昭身上的傷痕,心中是有愧疚的,這會兒眼看藺氏和裴云芝都止不住的哭泣,他壓抑著怒火斥責(zé)道,“虞念昭,你憑什么責(zé)怪娘親和云芝,你本來就是裴家的真千金,圣上要求的就是將裴家的子嗣送入守陵城,送你不是應(yīng)該的嗎?云芝不是裴家真正的子嗣,她本就不需要進(jìn)守陵城,你何必這么咄咄逼人呢?若非形勢所逼,誰愿意送你來這種地方。”
“既然是裴家子嗣,那裴云丞你為何不入守陵城!”
虞念昭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裴云芝體弱,我瞧著你身強體壯的,就算是入了守陵城,也不至于天天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餓著肚子還要去幫人洗衣打掃房間,甚至打掃茅廁吧,你這般厲害,絕對會比我在里頭過的要好,那為何他們不把你這個裴家子嗣送入守陵城?而是要送我這個緩了一年,都沒有冠上裴家姓氏的外人呢?”
虞念昭的話,如同用針在扎他們的心。
裴云丞眼里露出不可置信,他聲音都弱了幾分,“你在守陵城內(nèi),天天被人打?是何人敢打武安侯府千金?你告訴我名字,我去找他們算賬!”
他擼起袖子,就要往里沖。
咣咣咣——
守陵城的鐘聲恰好響起!
“天闋二十八年,守陵城第二十批,余一人生還……”
伴隨著鐘聲,還有守城官員在大聲的報送此次守城的訊息。
只余一人生還?
裴云丞的步伐僵在了原地,一時間邁出去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
裴云卿眼神閃過痛苦之色,他萬般心疼的說道,“大哥的昭昭,你在守陵城內(nèi)到底經(jīng)歷了多少磨難?是大哥將你尋了回來,卻沒有盡到保護(hù)你的責(zé)任,是大哥錯了,當(dāng)年就不應(yīng)該把你送到守陵城的?!?p> “那你會把裴云芝送進(jìn)去嗎?”
虞念昭冷眼看著他,問出了直擊心靈的話。
裴云卿呼吸一滯,他沉默了。
便是撒謊說是,可以哄騙昭昭的開心,可一想到裴云芝泫然欲泣的模樣,他就沒法開口。
答案不言而喻。
虞念昭嘲諷道,“既然如此,何必在這里放馬后炮,如果不是這一次正好輪到裴家要貢獻(xiàn)出祭品,你們或許根本沒有想要把我找回來吧!”
“昭昭,你怎能這么說?我們發(fā)現(xiàn)云芝并非我們的親生女兒之后,就立刻派人去查詢你的消息,直到六年前才找到你的,你為何要質(zhì)疑這一點?”
藺氏哭的眼眶紅腫,她捶著自己的胸口,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看。
“因為我想象不出,為何會有母親,把自己的的親生女兒送進(jìn)吃人不吐骨頭的守陵城?”
虞念昭反問道,“你們知道以往被送入守陵城的生還概率有多大嗎?”
裴家的人都沉默不語了。
虞念昭自嘲一笑,“看來都知道呢,送入守陵城五十人,最高紀(jì)錄便是生還3人,也就是說,你們也曾經(jīng)料想過,我會死在里面,你們只不過,是不希望裴云芝死掉罷了。”
裴云丞心情麻木,聽見裴云芝的哭泣聲,內(nèi)心的愧疚之情淡了幾分,不滿道,“云芝也替你盡了五年孝心,你怎能把責(zé)任都推到她身上?”
虞念昭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是啊,哪止五年,她分明是替我享受本該屬于我的親情和一切,養(yǎng)尊處優(yōu)了十六年,整整十六年!”
她的語氣無悲無喜,只是在闡述這個事實。
“嗚嗚嗚……”
裴云芝終于忍不住,撲到了裴云丞懷里止不住的哭泣。
裴云丞看見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妹妹哭成這樣,滿眼心疼,對虞念昭更是心生怨念,“云芝也是無辜的,當(dāng)初是接生的婆子將你們調(diào)包的,那會兒的云芝也還是個嬰兒,這也不是她想要這樣的,你能別再指責(zé)她嗎?她的愧疚之情已經(jīng)如影隨形的跟了她六年了,難道還不夠嗎?”
她虞念昭不過是在吃人的守陵城活了五年,而她裴云芝的愧疚之情卻是跟隨了六年之久!
呵呵,還真是偉大??!
“昭昭,云芝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們都是一家人,就不能放下成見嗎?你給我們彌補的機會不好嗎?我們可以回侯府,往后余生,再也沒有人可以將我們一家人分離了?!?p> 裴云卿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容,一如當(dāng)年找到她的時候,朝她伸出了手。
虞念昭望著那只手,只覺得原先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
“我說過,不必了!”
她沙啞著嗓音說,“你們的昭昭,已經(jīng)死在了守陵城內(nèi),已經(jīng)不需要這種虛無縹緲的親情了,裴云卿,你以后可以只守著你的云芝妹妹了,再也不需要兩碗水同時端平了,因為……你從始至終都沒有端平過?!?p> 曾經(jīng)被她珍惜寶貝的娃娃,也不過是裴云芝挑剩下來,最丑的那一個。
裴云卿送給她的時候,她還沾沾自喜,興奮的每一夜都要抱著娃娃一塊兒入睡。
直到后來,她在裴云芝的房間里,看見了比她這個娃娃要漂亮好幾倍的,在裴云芝的柜子里,足足擺放了有五個。
她就知道,裴云卿心里最喜歡的妹妹,永遠(yuǎn)都是裴云芝。
聽見她直呼他的名字,連一聲軟糯的‘大哥’都不愿意叫了,裴云卿眼眶都紅了,他苦澀一笑道,“昭昭,是大哥對不起你??!”
是他給了她美好希望的開端,又給了她痛苦的結(jié)局。
裴云丞惱怒道,“虞念昭,你見好就收吧,如果不是大哥把你找回來,你還是在外頭流浪的可憐孤兒呢!”
虞念昭冷淡的說道,“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曾擁有過,也不至于落的個如此下場?!?p> 藺氏和裴云卿被她冷漠的態(tài)度徹底心傷了。
裴遠(yuǎn)征擰緊眉心,厲聲道,“即便你內(nèi)心不愿意諒解我們,可你到底是我侯府的孩子,你不跟我們回去,你還能去哪里?天下之地,沒有你的家了,你還是乖乖的跟你母親道個歉,我們一塊兒回侯府?!?p> 嘶……
虞念昭捂著胸口,病如抽絲般,她能感覺到這具身體的生命力在源源不斷的消逝。
糟糕糟糕!
真的是太糟糕了!
她剛降世,身體的力量還沒有恢復(fù),軀體更是死了一回,若是不及時補充力量,那么這具身體撐不住太長時間,便會重新回到死亡狀態(tài)的。
“爹在跟你說話呢,虞念昭,你裝什么裝???怎么?還得求你回去不成?”
裴云丞見虞念昭痛苦的模樣,只覺得她是在裝腔作勢,故意博取目光,好排擠云芝妹妹,他最看不慣的就是她這種樣子,忍不住上前推了她一把。
也就是這一個動作,把虞念昭推的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在地上。
待虞念昭轉(zhuǎn)過身來,一汩汩鮮血順著她的指縫不斷的流淌下來,而她的臉色也蒼白的如同鬼魅。
“天吶!昭昭,你這是怎么了?你受傷了?哪里受傷了?這么多血?該怎么辦?。靠烊フ掖蠓虬?!”
藺氏被嚇了一跳,慌亂的看著她的胸口,等她的手挪開一些的時候,她才看見那個深可見骨的傷口,她瞳孔驟縮,身形跟著晃了晃,被刺痛的差點昏厥過去。
裴云卿臉色難看的很,他咬牙問,“昭昭,這般嚴(yán)重的傷勢,到底是誰傷了你!”
“重要嗎?反正剛才你們不也誰都沒看見我的傷口?”
虞念昭躲避開裴云卿攙扶的動作,因為失血過多,她已經(jīng)開始頭暈?zāi)垦A似饋怼?p> 突然,她嗅到了一股香甜可口的味道……
裴云卿厲聲道,“昭昭,你別鬧了,你的傷勢太嚴(yán)重了,快跟我上馬車,我立刻帶你去找大夫治療?!?p> 虞念昭冷漠道,“我姓虞,不姓裴!守陵城五年,生恩已還,以后我們便再也沒有關(guān)系了!”
說完,她跌跌撞撞的朝著那香氣傳來的馬車撲過去,那速度之快,守衛(wèi)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頭扎進(jìn)馬車?yán)锶チ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