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出好戲
程家的小公子是京城中臭名遠揚的紈绔,仗著家中財勢雄厚,整日里游手好閑。雖還未娶正妻,院中卻已是數(shù)十姨娘與通房。
他追出來,捉住謝婉晴的手腕,扯著嗓子叫嚷起來,“你昨夜爬了我的床,今兒個想拍拍屁股走人?我程文昊的臉往哪兒擱?沒門兒!你必須得對我負責!”
謝婉晴又羞又惱,抬手便要扇對方耳光,可程文昊常年在街頭廝混,身手遠比看上去靈活,輕輕松松就將她的手攔下,還順勢將人往懷中一拉。
“無恥之徒,竟敢這般對我!”謝婉晴怒目圓睜。
“你這翻臉無情的小娘子,昨夜可是你主動投懷送抱的,這會兒倒裝起清白來了?”程文昊嬉皮笑臉,理直氣壯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覺得荒唐至極。
周遭好事者紛紛掩嘴偷笑,交頭接耳起來。
沈靜姝領著瑤琴、錦瑟站在暗處,江瑾安在她身后,負手而立。
春蘭跪在一旁,渾身發(fā)抖,臉色慘白。
兩個小丫鬟昨夜聽沈靜姝說了玉龍山之事,錦瑟一向就不喜謝婉晴,此刻更是恨不得她下了地府,她一腳將春蘭踹倒在地,怒道:“你也是侯府家生子,平日里吃著侯府的,喝著侯府的,竟吃里扒外,幫著外人害我家姑娘!良心都被狗吃了!”
江瑾安微微探身,湊近沈靜姝,溫熱的氣息輕拂過她的耳畔。
“這個結果,你可滿意?”
滿意?
看著程文昊抓著謝婉晴不放,人群越聚越多,沈靜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知道這一世,她這個表妹還能不能如愿做了傅夫人。
但這和她所遭受的痛苦相比遠遠不夠。這出戲,不過才剛剛開始而已。
春蘭爬起來,膝行過來抱住沈靜姝的腿,哭喊道:“姑娘饒命!婢子真的不知道表姑娘的謀劃?。 ?p> 沈靜姝垂眸,面帶笑意,說出的話卻字字如刀:“不知道?你跟著謝婉晴,頻繁出入傅家,這會兒跟我說不知道?春蘭,你是把我當傻子?”
春蘭是家生子,十歲跟了謝婉晴,可在這之前,她也是跟著自己一同長大的。
沈靜姝收了笑,冷冷地看著腳下的春蘭,“我給你個機會,可好?”
春蘭身子猛地一僵,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半晌才哆哆嗦嗦擠出幾個字:“姑娘……婢子……”
沈靜姝居高臨下地睨著她,眸中冷意未消,一字一頓道:“春蘭,你既說不知曉謝婉晴的謀劃,那眼下便是你證明自己的時機。按我說的做,往后你依舊是侯府的丫鬟?!?p> 春蘭咬著下唇,最終,她額頭觸地,聲音細若蚊蠅:“婢子……遵姑娘吩咐?!?p> 沈靜姝朝瑤琴使了個眼色,瑤琴會意,立刻上前扶起春蘭。
宋婉得了消息,帶著丫鬟婆子匆匆趕來。瞧見謝婉晴被程文昊扯住,狼狽不堪的模樣,眉頭緊蹙,既心疼又失望,快步上前,厲聲道:“放開她!這成何體統(tǒng)!”
她是侯府當家主母,又有誥命在身,自有一股威嚴,程文昊下意識松了手。
宋婉拉起謝婉晴,拿過一旁丫鬟遞來的披風,將她嚴嚴實實地裹住。目光快速掃過周遭一圈,臉色愈發(fā)難看,低聲斥道:“還不嫌丟人,跟我回去!”
謝婉晴心中憤恨,還想掙扎,嘴里叫嚷著:“姨母,我是被陷害的,您要為我做主!”
可宋婉根本不聽她這套說辭,手上力道加重,幾乎是半拖半拽地把她帶出了人群。
程文昊見狀,剛想阻攔,宋婉一個凌厲的眼神掃過去,道:“你若想搶人,我平陽侯府等著你來!”
他打了個哆嗦,脖子一縮,乖乖地退了回去。
眾人發(fā)出陣陣唏噓聲,目送著二人離去。
江瑾安道:“侯夫人來得倒是及時,省得這場戲鬧得太過,不好收場。”
沈靜姝搖搖頭,“母親向來心軟,謝婉晴慣會裝可憐,指不定回去哭訴一番,又能脫了干系。”
忽然,江瑾安眼眸微瞇,下巴輕抬,示意沈靜姝看向不遠處的街角。
沈靜姝順勢望去,只見傅子晉一襲月白錦衫,卻難掩周身散發(fā)的陰沉之氣,拳頭緊握,指節(jié)泛白,正死死盯著謝婉晴離去的方向。
“他來得倒快?!鄙蜢o姝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江瑾安低聲道:“看來是聽聞消息,馬不停蹄就趕來了?!?p> 似有所感,傅子晉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沈靜姝與江瑾安身上。
四目交匯,他眸光微微一閃,很快便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沒做絲毫停留,旋即轉(zhuǎn)身快步離去,眨眼間便沒入了街角的暗影之中。
沈靜姝對江瑾安使了個眼色,帶著瑤琴、錦瑟和春蘭三個丫鬟,趁著人群未散、眾人注意力分散的當口,悄然回府。
宋婉拉著謝婉晴回府后,徑直將她帶到房中,屏退左右,盯著謝婉晴,開口問道:“婉晴,昨日你出去后便徹夜未歸,到底去了哪兒?到底是怎么回事!”
謝婉晴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抽抽噎噎地說:“姨母,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這時,春蘭匆匆推開房門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篩糠,聲音怯怯,“夫人,婢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姑娘昨日見傅公子在門前受辱,心中難過,便想著自己去吃幾杯酒,許是醉糊涂了,錯把程小公子認成了傅公子,這才釀成大錯。姑娘一直心悅傅公子,求夫人別怪罪?!?p> 謝婉晴眼瞧著宋婉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可事已至此,否認只會越描越黑,只能硬著頭皮應下。
她心思一轉(zhuǎn),委屈巴巴地補充道:“姨母,我……我確實心悅傅公子,可我絕不是故意做出這等丑事的,定是有人惡意算計。您向來疼我,可要為我做主啊?!闭f到最后,聲音已然帶上了哭腔,妄圖博取宋婉的同情。
沈靜姝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外,等的就是謝婉晴這句話。
她抬手叩門,喊了聲:“母親?!?p> 謝婉晴瞧見她進來,慌亂地抬手抹了抹臉上殘留的淚痕,眼神閃躲,不敢與她對視。
沈靜姝似笑非笑地看向謝婉晴,“母親,方才我在門外,聽表妹說心悅傅子晉,這可真是稀奇。我倒有些納悶了,之前還一直熱心地撮合我們二人,難不成,都是做戲給我看的?”
她聲音微微發(fā)顫,拿捏得恰到好處。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仍未褪去,靜靜等待著謝婉晴的回應。
謝婉晴咬著下唇,雙手不安地揪著衣角,躊躇半晌,囁嚅道:“靜姝姐姐,我……自知身份不及你,不敢表露。后來,見你們二人似有婚約之意,我想著,只要你過得好,我便把這份心思藏在心底就好了?!?p> 說著,她眼眶又泛起微紅,泫然欲泣,“但這心思越壓越濃,我……我實在是控制不住了?!?p> 宋婉看著兩人,終是念著謝婉晴是她嫡親妹妹的孤女,“靜姝,好在你對傅子晉本也無意,這事你就不要再添亂了。這煩心事已經(jīng)不少了。春蘭身為婉晴的貼身丫鬟,出了這等事,棍五,罰銀半年。”
春蘭忙磕頭,“謝夫人饒命!”
沈靜姝卻道:“母親,我自是不想給家里添亂的?!彼抗馑朴腥魺o地掃向謝婉晴,“只是表妹,往后說話行事可得多過過腦子,別再鬧出這般惹人非議的事兒來?!?p> 謝婉晴身子一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滿心不甘卻又無從辯駁,只能低低應了一聲:“是,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