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抬眼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只覺無限酸楚。
這些年,自從自己當(dāng)上皇后以后,母家王氏就一直遭到皇帝打壓,先是自己父親榮國公被逼得主動卸下官職,后又設(shè)計(jì)讓弟弟王啟德心愛的女子被人擄走凌辱至死,害得他一直活在悔恨中,剃發(fā)出家為那女子日日念誦佛經(jīng),還有大哥,靠著自己科舉進(jìn)入朝堂,卻一直不得重用,如今只掛了一個閑職......
章燁啊章燁,你當(dāng)初靠著我王家登上皇位,如今又這樣防備著,連帶著對大皇子也態(tài)度冷淡,當(dāng)真是兔死狗烹、忘恩負(fù)義!
章燁哪里管皇后在想什么,只知道氣惱這皇后十幾年了,一點(diǎn)都沒有貴妃溫柔小意,不管什么時候?qū)ψ约簯B(tài)度都是冷冷淡淡的,一點(diǎn)都沒有夫妻之間的恩愛纏綿,還有她養(yǎng)的大皇子和大公主,明明不過十幾二十歲,天天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在自己面前永遠(yuǎn)都是恭敬疏遠(yuǎn),不如老二那般活潑天真,能讓他感受到尋常父子之間的父子情深。
他坐在攆轎上,重重地嘆一口氣。
若是自己當(dāng)年再強(qiáng)大一些,果敢一些,是不是就可以與自己心愛的人一起坐擁這大昭江山了......
他單手撐著下巴,低聲下令:“去玉笙居?!?p> “是,陛下?!?p> 易安立馬調(diào)轉(zhuǎn)方向,轉(zhuǎn)向往玉笙居的那條路,他抬眼悄悄瞥了一眼攆轎上的皇帝,只見他面色沉重,眉宇間滿是郁色。
每次皇上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玉笙居找里面的人,有時候一去就是好幾個時辰,可里面的人到底是誰,與他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易安到現(xiàn)在還沒查清。
玉笙居,四面都有皇帝身邊的親衛(wèi)守著,進(jìn)去伺候過的人,從來沒有能活著出來的。所有的吃穿用度,全部只能送到門口,除了在里面伺候的人,從來沒有其他人見過里面那位主子長什么樣子。
到底是誰,值得他這樣大費(fèi)周章地保護(hù)著?
思量間,一行人已經(jīng)到了玉笙居門口。
皇帝章燁在易安的攙扶下,走下攆轎,他看向易安,吩咐道:“你就在此候著,不許踏進(jìn)一步?!?p> 易安低下頭:“是,小的遵旨。”
章燁獨(dú)自一人,慢慢走進(jìn)玉笙居。
此時正值夏日午后,艷陽高照,晴空萬里,屋子里悶熱得讓人難受,可玉笙居的清涼臺,卻是涼爽如秋。
只見樓臺四周每隔幾步就放著一個大大的銅爐,銅爐里一塊一塊劃分整齊的冰塊在呼呼地冒著冷氣,冷氣順著空氣四處流動,很快就鋪滿整個房間。
正中間的位置,放置著一張寒冰石床,上面鋪著一層細(xì)細(xì)軟軟的墨狐皮制成的毛毯。床上,一位素面朝天的女子慵懶地倚靠在靠枕上,一頭墨色的長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身后,素凈的紗衣披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宛如一位初生的仙子。
她的臉上沒有一點(diǎn)妝容,可卻皮膚白皙、五官如畫,連睫毛,都根根分明。
她用纖長的手指輕輕捏起一顆冰鎮(zhèn)的葡萄,慢慢放進(jìn)貝齒中,輕輕地咬了一口,許是葡萄被凍得太涼了,咬下去的瞬間,她微微蹙起眉頭,輕輕哈了一口氣。
“太涼了太涼了,思語,下次不要再冰那么久了。”
她用手輕輕扇著風(fēng),語氣輕快地對身邊伺候的小宮女說道。
小宮女梳著兩個丸子發(fā)髻,看著主子那樣忍俊不禁,連忙回答:“是,夫人,奴婢記住了?!?p> 宮女起身走到桌前,重新拿了一串葡萄,一轉(zhuǎn)身就看到皇上站在清涼臺下。
“啊呀!奴婢參見陛下!”
宮女嚇得跪倒在地,連忙行禮。
章燁輕輕擺手,宮女會意,悄悄退到一邊。
聽到動靜的女子眼皮都沒抬一下,重新從果盤里拿起一顆葡萄放進(jìn)嘴里。
章燁走上臺階,站到那女子面前,想到剛剛她與宮女對話時鮮活的樣子,臉上怒氣消散,轉(zhuǎn)而變得有些欣喜。
“婉婉......”
“別這么叫我,有消息了嗎,你就過來?”
章燁話沒說完,就被女子干脆利落地打斷,可他卻一點(diǎn)也不惱怒,反而柔聲哄著:“你,你別生氣,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找了,只是,目前還沒消息。這么多年了,她會不會已經(jīng)……”
“啪!”
女子將眼前的水晶盤子扔到章燁面前,盤子在接觸到地面的瞬間,四分五裂,里面的果子撒了一地。
“不許你這么說!你堂堂一個大昭皇帝,找個人都找不到,有什么用?”
她低下頭,神情哀婉,悲傷地低語:“……不及他半分?!?p> 雖然聲音很輕,卻還是飄到了章燁耳朵里,他咬牙切齒,憤怒和妒忌在眼中肆意瘋長。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女人白皙細(xì)嫩的脖頸,慢慢收緊。
女人痛苦地皺起眉頭,臉上表情逐漸扭曲,卻仍舊固執(zhí)地不肯求饒,反而從紅唇中慢慢擠出一句話:
“你殺了,我吧,這樣,我就,可以去,陪,他,了?!?p> 章燁聽到這話,猛然松開手。
女人趴在床上,捂著被掐紅的脖子劇烈地咳嗽著,白嫩的臉上飄起了紅霞。
看到她如此難受的樣子,章燁突然感覺有些心疼。
他剛剛掐人脖子的手顫抖著,囁嚅著:“婉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沖動了……我不是故意的……婉婉……”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我已經(jīng)對你這么好了,你還是不肯忘記他,為什么就不能把愛分給我一點(diǎn)點(diǎn)……我真的很愛你啊!婉婉?!?p> 女人慢慢抬起頭,用冰冷的眼神盯著章燁那張皺紋縱橫的松弛的臉:
“愛我?呵,你從頭到尾,愛的人都只有你自己。”
“我說了,找不到人,你就別來了,否則,下次你看見的,只能是我的尸首。”
章燁整個人垮下來,神情沮喪:“好,好,我去找,你安心住在這里,別做傻事?!?p> 女人嫵媚一笑,直起身子恢復(fù)如常:“活要見人,死要見尸?!?p> “你放心,就算動用整個大昭兵力,把大昭翻個底朝天,我也會把她找出來的。”
章燁信誓旦旦地保證。
“最好是這樣,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你?!?p> “不會的,我一定會找到的,一定會找到的……我現(xiàn)在就叫他們?nèi)フ?,你安心等著?!?p> 章燁瘋魔了一般,一邊念叨著,一邊往大門走,直到走到攆轎前,一眼看到易安,他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抓住易安胳膊:
“去,派人去查一個人......”
“是,小的這就叫人去查?!?p> 易安領(lǐng)命之后,先行離開了這里,回到監(jiān)察司著手安排人去查找。
章燁由幾個小太監(jiān)服侍著回到勤政殿里,一眼就看到了剛剛送來的幾盆花,他摘下一朵,用食指和拇指捻著,細(xì)細(xì)端詳,然后回到御案前,打起精神處理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