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世唯一對不起的人
盧氏此時,也很想要暈過去。
可她不能。
今個兒的事兒,還得趕緊知會府里,拿個章程出來才行。
否則,真等到圣人問責(zé)自家在朝的幾個爺們時,豈非很是被動?
盧氏狠咬了一下舌尖,強(qiáng)撐著精神,迫使自己鎮(zhèn)靜下來。
長公主府的侍衛(wèi)來的很快,他們身穿甲胄,身上明顯帶著戰(zhàn)場上殘留的肅殺之氣。
恭謹(jǐn)規(guī)矩的朝長公主行過禮后,目標(biāo)明確、毫無憐惜的拎著章池與謝玉窈二人,向外走去。
完全是無視其他人生死的感覺。
“窈兒……”
盧氏下意識的想要去攔,被某個拎著謝玉窈腳踝的侍衛(wèi)冷目一瞪,瞬間腿軟。
在此聚集的,更多是女眷。
尋常家丁仆役倒也常見,可這般滿身殺氣的侍衛(wèi),卻還是頭一次見。
此時不免三兩人挨近湊成一團(tuán),互相抓扶著彼此,免得腿軟失態(tài)。
事情鬧成這個樣子,還沒來得及正式開席的春日宴,也不得不匆匆提前結(jié)束了。
好在眾人也不是奔著那一口飯食來。
客套幾句,說了些場面,便紛紛起身告辭了。
長公主輕“嗯”了幾聲,由著她們自便。
倒是把旁邊笑臉?biāo)腿说墓鹬?,給氣的不輕。
這春日宴可是她家殿下精心置辦的,一應(yīng)食材菜色,都是精挑細(xì)選,且花了大價錢的。
如今,都只能白白浪費(fèi)掉了。
為此,她看向宋瀾時,目光都有些幽怨。
宋瀾也很詫異。
她都兩千年沒吃過活人的食物了。
也無在世的親友后人,給她燒紙祭奠。
甚至小閻君那個摳搜的小登,連工錢香燭都沒給她發(fā)一根!
所以,她沒日沒夜的打了兩千年工,連死人的食物,都不曾吃過。
想想,怨氣就好像更重了呢。
宋瀾不想被過多的怨氣影響心智,索性送了一些,追隨被抬走的章池與謝玉窈而去。
呼~
輕吐了一口氣,身心舒暢許多。
上輩子,她被救上來后,眾人言語尖酸刻薄的將她很是一番羞辱,給她打上了不檢點的標(biāo)簽之后,就各回各的位置,有說有笑的,該吃吃,該喝喝了。
根本沒有這么早便散場。
離場的,只有她這個為人所津津樂道、當(dāng)了好些年飯后嬉笑談資的“不檢點女子”。
解決了兩只討人厭的蒼蠅,宋瀾心情松快許多。
走過去與長公主辭行時,抬頭有些不舍的看了眼人。
長公主:???
直到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退下走遠(yuǎn),長公主才眨了眨眼睛,問向旁邊猶在為那些食材惋惜,氣鼓鼓的桂枝:“剛剛,她是不是想讓我留飯的意思?”
“???”
桂枝一頭霧水。
長公主搖了搖頭,沒有再去深思宋瀾臨別前,看她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謝家再落魄,也總不至于連飯都不給寄居的外甥女吃。
她抬手,搭在桂枝遞過來的手臂上,回屋小憩。
這什么勞什子春日宴,她其實也懶得搞。
還不是怕了宮里的小皇帝,整日碎碎叨叨,說什么她久不見人,會心郁不歡,時間久了,就該積郁成疾了。
嘁~杞人憂天。
正想著呢,就看見迎面走來的某人,面癱似的板著一張臉。
“你……”
長公主正想著問問今兒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怎么去救那謝家表姑娘的人會是他。
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聽見后頭有人快步跟上來報:“殿下,謝家那位表姑娘前來拜見?!?p> 長公主怔愣了幾息:“宋瀾?”
她不是剛走嗎?
旁邊的桂枝,察覺出主子的困惑和遲疑,站出來訓(xùn)斥那傳話的小內(nèi)侍:
“既是拜見殿下,就該規(guī)規(guī)矩矩的留下拜帖,等殿下得空了再行召見,這樣簡單的規(guī)矩,還要我教你嗎?”
小內(nèi)侍臉色一白,連聲音都弱了幾分:“是、是謝家那位表姑娘說,有、有重要的事情,想與殿下面商?!?p> 桂枝還欲再說什么教訓(xùn)人幾句,長公主抬了抬手:“罷了,許是剛剛散去的匆忙又落了水,宋家丫頭掉了什么重要東西,這才回過頭來尋,叫她過來吧?!?p> “那也不該這般沒規(guī)矩的過來叨擾您?!?p> 桂枝小聲嘟囔了句,猶為主上鳴不平。
等抬頭看見趙檀眼中閃爍著興致勃勃的光時,又止住了聲。
她好久沒見自家主上這樣開心的笑了。
趙檀若有所感的偏過頭:“桂枝,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文學(xué)。”
桂枝低頭,心虛又嘴硬:“奴婢沒有?!?p> 趙檀明顯不信。
她有段時間發(fā)現(xiàn),桂枝總會看一些奇奇怪怪的肉麻話本子,甚至還時不時的學(xué)幾句來惡心人。
主仆二人插科打諢間,宋瀾隨著引路的小內(nèi)侍,往公主府正院的花廳走。
路過院子,她一眼就看見了,像根木頭樁子似的,正筆直站在烈日下的男人。
瞧這樣子,準(zhǔn)是被罰站了。
宋瀾心里泛起一股疼,愧疚不已。
要說她上輩子唯一對不起過誰,大概就是那個在她落水時,舍命救她上來,卻受她連累,白白丟了性命的侍衛(wèi)了。
上輩子,她打聽過很多次那侍衛(wèi)的消息。
卻連人一副完整的尸骨都收殮不到。
想給人立個衣冠冢,都不知其名姓。
甚至死后下了地府,足足兩千年的光陰,她也沒找到當(dāng)初那個救她的小侍衛(wèi)。
指不定就是被那些人,用了什么惡毒法子,給害得連魂魄都沒能留下。
念起,宋瀾周身的怨氣,又止不住翻涌濃聚。
“正罰站”的男人,眼神犀利的朝人看了過去。
隨后大為困惑。
她這怨氣,怎么還是一點消散的意思都沒有。
來不及過去追問,宋瀾已經(jīng)去了花廳。
“小丫頭,你又回來見我,是有什么事兒?”
趙檀端坐在上方,語氣和藹:“可是不放心你那表妹跟未婚夫的事兒?”
“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的?!?p> 宋瀾搖了搖頭。
她在打謝玉窈跟章池的時候,偷偷附了幾縷怨氣在手上。
眼下看著沒什么,不過是正常的紅腫,等過幾日,紅腫轉(zhuǎn)為黑紫,臉部就會逐漸開始潰爛,直到整個人都被腐蝕掉。
報仇這種事兒,她從來就沒想過假手于人。
重活一次,也是一樣的。
“宋瀾厚顏,是想和殿下討份人情?!?p> 她抿了下嘴,聲音微有哽咽:“今日所發(fā)生的一切,實在不關(guān)救我那位侍衛(wèi)大哥的事兒,他也是好心?!?p> “宋瀾想求殿下開恩,莫要責(zé)罰他?!?p> 宋瀾難得真心的屈膝跪了下去,低下她已有兩千年不曾低下的頭顱,俯首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