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絕無二心
大將軍江良光身負(fù)重甲,朝堂之上,本有禁止攜帶兵器的規(guī)矩,但江良光他自己就是規(guī)矩。
江良光在魏帝身前站定,明明魏帝坐著,臺階之上,他仍是俯視江良光,卻無法忽略江良光身上的壓迫感。
江云浦也在這時轉(zhuǎn)身,無形的壓迫感朝魏帝包圍了過來,但江良光沒有解釋,沒有質(zhì)問,而是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近來陛下與皇后感情可好?”
魏帝一驚,問這個作甚?江皇后可是大將軍的親生女兒!他總不能害自己的女兒吧,虎毒不食子??!
他故作威嚴(yán):“大將軍,請你不要逃避問題?!?p> 江良光一下子笑了出來。
“我逃避問題?陛下,不如你問問在場的大臣,誰聽說過明巡的名諱?既是個平民,怎么可能跟陛下多年好友?”
這擺明了要演一出指鹿為馬的戲,如虞成懷所料,多數(shù)大臣都支持江良光,說著“陛下仁心,可那人是真犯了罪,就不要護(hù)著了!”這樣的話。魏帝看著鹿,也只能說這是馬。
而剩下些中立派和支持虞家的大臣,默不作聲,事不關(guān)己便作壁上觀。
虞成懷就是在這些聲音到達(dá)頂峰時出聲的,他道:“臣與大將軍有不同意見?!?p> 此話一出,偌大的朝堂竟突然安靜了。
誰不知道大將軍與虞首輔虞尚書父子是死對頭?虞成懷當(dāng)面反駁,顯然是要挑起事端。
江云浦沒說話,老實(shí)說他往日遇到這種情形會遁走,現(xiàn)在眼瞎倒是害得他走不了了。不過他要承認(rèn)方才自己的判斷過于草率,有了虞家撐腰,虞燭明給魏帝提的這個建議就是可行的。
一時朝堂氣氛凝重,魏帝也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他想到虞希帶這虞燭明給他的話,盡管去做。他咬了咬牙,這么多人爾虞我欺多了,真真假假,魏帝都不知道自己身邊能信的人有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選擇相信這個遠(yuǎn)離朝堂的姑娘。
“朕的話,也算不得事實(shí)了嗎?”
虞成懷與他一唱一和:“陛下的話自然是我們的圣諭,大將軍為何屢次質(zhì)疑?莫非,你想凌駕于陛下之上?”
虞弘承也不放過他,“質(zhì)疑陛下的話也就算了,為何這么多大臣附和著你?莫非,你在結(jié)黨營私!”
江良光短時間內(nèi)沒想通為何魏帝與虞家父子聯(lián)手了,但大庭廣眾之下,他有再多的大臣支持,也不能落下一個不忠的名聲。
“臣,并無此意,忠君之心日月可鑒,還望虞尚書慎言?!苯脊夤蛳拢f得倒有幾分發(fā)自肺腑。
江云浦看不見,通過這些人的對話來判斷形勢。雖說今日的事表面上跟他沒關(guān)系,但他一來是江家人,二來是魏帝軍師的未婚夫,這身份怎么看怎么尷尬。于是江云浦作揖:“江家效忠陛下多年,絕無二心?!?p> 一場鬧劇在幾個權(quán)臣的操縱下走向尾聲,明巡也被宣告無罪,江云浦關(guān)著他,這會兒要回去放人。
臨走時魏帝留了他,遣散了身邊侍從。
“陛下找我何事?”江云浦淡淡道。
“定北王神明威武,虞家大女兒聰慧心善,你倆確為天作之合?!?p> 江云浦:“陛下不會找我只說這個。”
魏帝今日見明巡真的能被放出來,心中煩惱消散了大半,此時也有心情與江云浦開玩笑了:“真的只是為了這件事。不過朕有些好奇,此前的賜婚你都不答應(yīng),這次怎么……”
江云浦瞎了之后就養(yǎng)成了毒舌的壞毛病,尤其是面對這些個個披著兩張臉皮的人。
“我一個瞎子,配一個落魄世家小姐,嗯,確實(shí)挺般配的啊,陛下覺得呢?”這三年里,江云浦對于為何會瞎這件事,其實(shí)一直想質(zhì)問魏帝,你真的不知道嗎?你真的只是個傀儡皇帝嗎?但你卻開刀開錯了人,大將軍也想要我的命。
魏帝習(xí)慣了他這兩三年的毒舌,又覺得他沒大將軍那么壞,便不計較這件事,賞賜了些東西讓他順便分點(diǎn)給虞燭明。
江云浦是準(zhǔn)備把全部賞賜都留給虞燭明的,畢竟她看上去好窮,怪可憐的。但到了首輔府,迎他的只有相元,相元著急地說:“小姐被大將軍府的人請過去了,還不讓我跟著。殿下!我擔(dān)心小姐……”
江云浦神色一動,丟下一句“知道了”,留下賞賜就趕去大將軍府。
卻說江良光,下朝他就反應(yīng)過來,前日魏帝召見虞燭明,今日就敢這么做,想必就是虞燭明提的建議。
只是外人都說虞家大小姐與二房不和,為何虞成懷還愿意跟她走同一條路?
江良光不愿意有不在自己掌控內(nèi)的因素出現(xiàn),于是馬上就請了虞燭明過來,想要給她個下馬威。
然而當(dāng)虞燭明那雙無悲無喜的眸子出現(xiàn)在他眼前,江良光又覺得他可能一直低看了這個女人。
江良光是在書房接見她的。
虞燭明年齡已有二十,但多年營養(yǎng)不良,身體是消瘦的,身高不及她那妹妹的耳朵。她站在江良光面前,身板弱不禁風(fēng),還時不時掩著口鼻咳嗽。
“大將軍找我?”她聲音如泉水泠泠,不似他接觸過的像虞希那樣參與到政局的女人聲音那么沉,甚至有幾分動聽。
“今日魏帝當(dāng)堂提出明巡的事,是你讓他這么做的?”江良光沉聲問,意在用聲音制造威壓。
可惜虞燭明來時已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此時也沒慌,“我只是一介草民,如何能左右天子心思?只不過陛下苦悶,想找個人聊聊天,我那天又恰好在宮中而已。”
那天魏帝遣散了周圍的人,御書房隔音好,他這邊的人確實(shí)不知魏帝與她聊了什么。
虞燭明的說辭又無破綻,江良光倒拿她沒辦法了。
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江良光緩和了口氣,溫聲道:“確實(shí)是我想多了,才問出這樣的問題。只是我還有疑問想請你解答,為何外人都傳你與虞尚書不和?”
換了口氣,江良光現(xiàn)在倒真有點(diǎn)像江云浦的長輩了,此時說話就是在關(guān)心她呢。
虞燭明早上起來與虞淮商量怎么跟大將軍對壘時,也想過他會用這招,早就做好了應(yīng)對預(yù)案:“很不幸,這不是傳聞?!?p> 她抱歉一笑,似乎因?yàn)榧页笸鈸P(yáng)而有些不齒。
“兩家敵對,這也不是什么秘密。二叔選我嫁給您的侄兒,便是把我當(dāng)作棄子了?!?p> 江良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下朝就馬上請了虞燭明過來,想來她應(yīng)該是沒與家里人通氣的,這種不對等的信息差,恰恰是可以試探她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