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林安研問那個少年。
陳廚子雙手一把插進了少年的腰間，把他提拎了起來，轉(zhuǎn)了個身，嚇得少年驚慌地揮著手臂。
“小姐跟你說話呢，沒眼力見的東西?！?p> 少年蒼白瘦削的臉完全暴露在了林安研的眼前，完全不能想象他在之前都經(jīng)歷了怎樣的苦難。
少年一直低著頭，腳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
這讓林安研不禁疑惑：“你怕我嗎？”
少年頓了一下，隨后搖了搖頭。
“那就好。”林安研把自己的語氣放緩，盡量地溫柔：“那你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既然已經(jīng)進了府，我就可以向你保證，以后再也不會讓你餓肚子了。好嗎？”
“那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
少年遲疑地抬起了頭，張了張干澀的嘴唇，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陳廚子看不下去，直接告訴林安研他叫李渡，昨天管家才給他取的名字，說是什么，有了新名字就可以斷了過去，安安心心留在府里做事了。
“他原來的名字呢？”林安研問。
“管家知道，我沒打聽，小姐要是好奇，我?guī)湍鷨枂柟芗业娜ァ！标悘N子說。
“你怎么不說話？是不能說話嗎？”林安研朝自己矮半個頭的李渡彎了彎腰，圓潤的眼睛盯著他觀察了良久，直到，李渡僵硬地移開了臉。
“他不是啞巴，他剛才還在跟我頂嘴呢？也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啞巴了……”
陳廚子越說越起勁，林安研覺得他在旁邊實在有些聒噪，便打斷了他的話。
“今晚的膳食都備好了嗎？父親回來得會比平日早些，近日忙，你再去煨些鴿子湯，給父親補補吧?！?p> 打發(fā)走了陳廚子，林安研又問了李渡一些別的話，但都被他以沉默回應(yīng)。說得多了，林安研自己也覺得沒什么意思。
臨走之前，林安研半開玩笑地對李渡說：“也不知道陳廚養(yǎng)的鳥放生了沒有，府里不準私自養(yǎng)鳥，要是再被抓到，陳廚子可就只能去外面的飯館子碰碰運氣了?！?p> “他在府里過得可滋潤了，哪里舍得到外面去，不過我前些天路過他那里聽見了鳥叫聲，我一問，他就說是他自己在學(xué)鳥叫，還在我面前叫了好幾聲呢?！北阋贿呅Γ贿呎f。
鳥？
說起來他好像看見過陳廚子拿廚房里面的大米喂鳥，李渡抬眼看著林安研，當(dāng)然知道她說這番話的用意。
有了這個把柄，陳廚子當(dāng)然就不會再對他怎樣了。
但他很疑惑，她為什么要幫自己，現(xiàn)在也是，之前也是，他想不通，她難道不應(yīng)該視自己于無物么，就像他們一樣。
鬼使神差之下，李渡點了點頭，沙啞的喉嚨迎來了一點甘霖：“砍柴……我今天要砍柴…砍不完，不能吃飯?！?p> 聽見李渡愿意說話，林安研笑了笑。
日子就這樣過著，天子壽誕已過，佳節(jié)日也還很遙遠，平凡的日子就這樣平凡地過著。
天氣開始暖和起來，衣裳也變得輕快，相府操練著府兵，作為林晉妹夫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也來指導(dǎo)一二。
某日，排兵布陣，禁軍統(tǒng)領(lǐng)張塏注意到了旁邊觀看的少年，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眼就看出了那人的資質(zhì)不凡，問了林安研，才知曉是廚房里打雜的李渡。
順著這個機遇，林安研干脆替李渡求了個“情”，讓他跟在眾人身后一同練武。
惜才的張塏自然樂意，只要來府中，必然將李渡帶在身邊。
看得出，張塏很喜歡李渡，正午吃飯的時候，他們總在一起，張塏必須看著李渡吃飯。聽說，李渡不吃完五個大饅頭外加半斤肉，張塏就絕不讓李渡下飯桌，每天皆是如此。
這些日子林安研雖然時常在府，但與李渡碰面的時間少如毫毛，既要忙著管理家中大小事務(wù)，也要應(yīng)付外面的各種邀約。
前段時間，庶哥哥林俞晟隨父親入宮赴宴，偶然要他與太子切磋助興，結(jié)果還沒開始，他便軟腿棄箭，讓人貽笑大方，狠狠地打了父親的臉面。
林安研知曉此事也只能緩緩嘆氣，在府內(nèi)要做的事務(wù)又要加上安慰庶兄的這一項。
林俞晟雖然年長兩歲，但從小卻喜歡跟在林安研身后，林安研干什么，他也跟著干。
林安研覺得林俞晟不算懦弱，他只是不喜歡整日舞刀弄槍罷了，這樣的性子跟在父親身邊，總要遭罪罷了。
總看見林晉不顧林俞晟的臉面，在仆人面前扇他的耳光，罵人的話更不用說。
都說林安研要是個男孩，哪還輪得到培養(yǎng)林俞晟，林俞晟自己也這樣覺得。
這日，林安研端著膳食，親自給林俞晟送去，聊了會天，哄騙他說這是父親讓她送來的。
出去的時候，林安研正碰見張塏帶著李渡去院子里練武。
猛地一看，林安研竟差點沒認出跟在張塏身后的人是誰，不過幾個月的功夫，李渡幾乎快長高了半個頭，原本瘦弱的身體也變得強壯有力，臉上多了些肉感，唇紅齒白，沒了苦相而多了些少年氣，柔和的臉部曲線讓他看起來更加的漂亮。
只是那眼神依舊是那樣，半明半暗，陰郁的底色不曾改變。
張塏自掏腰包給李渡制了一套黑色勁服，練武專用，這完美地勾勒出了他修長的身形，束起頭發(fā)，比起畫中人也毫不遜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渡似乎是故意將自己藏在了張塏的身后，側(cè)著臉，移開視線。
林安研向張塏寒暄了幾句。
張塏很興奮地說起了近況。
“這可是個好苗子，要是再早個幾年跟著我，我拿我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身份做擔(dān)保，至少可以達到副將的水平。就是現(xiàn)在他也比皇宮里面的那幾個花架子強嘛?！睆垑N揚起嘴巴，豪爽一笑：“要是你們同意，我就把他帶到軍營里面去?！?p> “那姑父可得去找父親才是。府中的人員調(diào)動，我說了可不算?！绷职惭谢氐?。
“是，是，是……那我得去找林晉才對?！睆垑N贊同道，暗暗在心里打起來了小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