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枳子
說起來這納妾,也不能全都怨葉荷。至少葉荷覺著自己多半是無妄之災(zāi)。
成婚三月有余,葉荷和陸淮也談不上相敬如賓,但陸淮從未碰過自己一根手指頭,未曾逾矩半分。
要說未圓房也就罷了,他卻偏偏還夜夜留宿葉荷屋內(nèi),唯有幾次被圣上留在御書房議事,回府時葉荷都已用完晚膳,熄了燈,陸淮便只得自己喚了小廝收拾起書房,在書房里臥下。葉荷也不知陸淮是做的什么打算。看著又挺堵心的。她尋思著,要是納個妾,或許就好些。至少不能再夜夜在自己屋內(nèi)招搖不是,也好過自己擔(dān)上罵名。誰成想,竟被狠狠呵斥了一番。
“不納就不納!這弄得我反倒做錯了似的,像自己這么貼心的主母,隔壁顧相估計都求之不得呢。”葉荷把剛起了兩針的帕子又扔進(jìn)了簍子里,對著小蕓發(fā)牢騷。
小蕓聞言,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不敢多言。于是,她輕輕地拍了拍葉荷的肩膀,小聲說“姑爺也不是有心呵斥的?!?,以示安慰。但饒是小蕓,也摸不透葉荷的心思,這陸侯爺也是打小兒和小姐一起長大的,也是人中龍鳳,論樣貌也是極其出彩的。怎么小姐總是對姑爺避如蛇蝎呢。難不成,姑爺在床事上欺負(fù)小姐?難道真的人不可貌相么。
“夫人,您是不知道,侯爺自懂事兒起,那些個覬覦侯府的腌臜人家往府里塞過不少人呢,都被咱侯爺趕出去了?!弊躁懟创蛐【驼樟系念檵邒咴谂赃呅呛堑卣f著。葉荷聽了,沉默片刻,心底更加深了自己的猜測,估摸著真的中看不中用。
“小蕓,今日陸淮那廝何時回府?”葉荷摩挲著自己手中的帕子,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與決絕。她決定,且不說這個納妾一事的對錯與否,但無論如何都要讓陸淮嘗嘗苦頭,以報昨日之辱,當(dāng)著那么多人面訓(xùn)斥自己,甩臉色,哪有半點把自己當(dāng)主母?葉荷越想越是覺得丟盡臉面。
“夫人,按理說,今日將軍和昨日回府的時辰差不多,估摸著還有半個時辰就該回了?!毙∈|恭敬地回答道。
“如此,那就去小廚房給他做個消暑的吃食,也算是報答他昨日了。”葉荷邊說邊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小廚房。小蕓和顧嬤嬤聽罷,相視一笑,夫人這是想開了,笑瞇瞇地跟著后頭。
小廚房里,葉荷忙碌的身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她精心挑選著食材,仔細(xì)地調(diào)配著味道,茄子切片夾肉末,裹上漿糊下油鍋。滋滋作響金黃現(xiàn),外酥里嫩味無窮,茄盒制成香滿屋,制作的每一個步驟都顯得那么認(rèn)真而專注。葉荷后槽牙恨得癢癢,今日定要讓陸淮嘗嘗苦頭,哼,昨日竟然訓(xùn)斥自己!
約莫過了兩刻鐘的時間,陸淮下朝回到了府邸。他剛踏入府門,便聞到了一股撲鼻的香氣。他順著香氣走來,只見葉荷正站在小廚房的門口,微笑著看著他,看著他步步走近。那一刻,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動與溫暖,好像他成婚,就是為了這么一瞬,這一場歲月靜好。雖然心中這般想著,但張嘴卻又是另一番味道。
“怎么,今兒吹的是什么風(fēng),竟然給我下廚。”陸淮輕佻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調(diào)侃與驚喜。
葉荷聞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言語。她轉(zhuǎn)身回到小廚房,繼續(xù)忙碌著。不一會兒,一盤色香味俱佳的茄盒便呈現(xiàn)在了陸淮的眼前。陸淮確實沒想到,這沒心眼的主子還能把自己嗜茄盒這事兒給記掛住,內(nèi)心不免起了波瀾。今日她哪怕把家里的屋頂給掀了,看在茄盒的面子上,都能大人不記小人過。陸淮心里如是想著。
“陸大將軍,別光看著,把那案上的菜都端走,再約莫有個半刻,就可以用膳了?!比~荷邊說邊擦了擦手,指揮著陸淮。陸淮斜倚在門框上,環(huán)抱雙手,儼然一個大爺。
陸淮聞言,訕笑著摸了摸頭,復(fù)又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后按照葉荷的吩咐將菜端上了餐桌。不一會兒,兩人便圍坐在餐桌旁,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與溫馨。
“陸子期,這杯酒當(dāng)是我和你賠不是了。我不該老和你提納妾一事。我干了,你隨意?!比~荷舉著酒杯,向陸淮賠著不是。說罷,她便一飲而盡,然后將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我和你說,這酒還是從我爹的酒窖里偷的梨花釀,我記著你以前就好這一口,你快嘗嘗!”葉荷不斷慫恿著。
陸淮見狀,心中不禁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動。他明白,葉荷此舉并非真的為了賠罪,而是為了緩和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恍惚間,陸淮又想起了小時候,他跟著葉荷偷溜進(jìn)老師的酒窖,因著葉荷說了句,我爹背著我娘藏了好東西,天天偷摸著下地窖呢。我要去一探究竟。陸淮擔(dān)心葉荷孤身,更何況那丫頭打小兒就怕黑,她說這話無非就是要自己陪著。
哪知去了地窖,便是葉荷最為興致高昂,在里頭每壇酒都要抿一小口,最后硬是把自己灌醉,倒頭就睡,陸淮怕師傅師母知道責(zé)罰葉荷,硬是把她扛了出去。說起這梨花釀,哪有什么偏愛梨花釀,無非就是小時候葉荷一時興起,說自己要自己釀酒,釀了各式各樣的,梨花釀、杏花釀、桃花釀......可是她光釀酒不品酒,說自己舌頭石頭做的,哪能品出個高低,硬是拽著陸淮,這么多酒釀里,也就梨花釀堪堪能入口。那時候,陸淮就想著,葉荷以后萬萬不能去開酒肆,多半要砸了招牌,賠了銀子。想到這,他也不免笑出了聲,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既如此,那我便干了,夫人今日辛勞。”陸淮邊說邊夾起了一塊茄盒放入口中。然而,剛咬了一口,他便覺得一陣頭暈?zāi)垦?,身體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你又放了枳子!”陸淮在倒下之前,還不忘瞪了葉荷一眼。
葉荷見狀,心中不禁暗自得意。她知道,陸淮對枳子過敏,一旦攝入便會起反應(yīng),攝入過量會招引生命危險,攝入少量則陷入昏睡,只要及時服藥,身上紅疹便自行消退。而這次,她正是利用了這一點,讓陸淮嘗嘗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