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
“你如何得知這些?”姜黛舒看著云歌。
從前的云歌從來不管這些閑事,只知道伺候她,圍在她身邊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一般。
出了事只知道哭鼻子,嚷著回來找大姑娘。
云歌垂眸,攥緊袖口:“云歌只是想著大姑娘一定會回來的,便找人四處打聽去?!?p> 姜黛舒從她的一句話中就能聽出來其中受過的委屈,回握住云歌的手:“我回來了,有我在,沒人敢再欺負你?!?p> 沒等兩人在屋子里坐上一炷香的時間,顧隨安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既然醒了,我這侯府也不留你,我不追究你冒充的事情,趕緊走吧?!?p> 姜黛舒正坐在妝臺前,偏房里頭燃著的不過是最劣質(zhì)的炭火,但姜黛舒卻燒了根柳枝在給自己描眉。
“云歌,好看嗎?”
姜黛舒根本沒理會門口的顧隨安,而是看著鏡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云歌。
“好看,大姑娘從小最會畫眉了,什么樣的眉在您手里畫出來在您這張臉上都好看。”
“就你嘴甜?!?p> 姜黛舒轉(zhuǎn)過身去,招呼著云歌,“蹲下來點,給你畫畫,瞧你這幾年,還學不會給自己也打扮打扮?!?p> 這一幕在九年前便曾上演過,而此時云歌蹲著的那里,正是顧隨安經(jīng)常蹲著的地方。
姜黛舒早就知道顧隨安來了。
從他進門的那一刻,這一切都是給他做做樣子的。
顧隨安立在那里,門口的北風隨著門簾的掀起刮進堂屋里。
姜黛舒和云歌卻置若罔聞。
“大姑娘,我好看嗎?”畫了眉,云歌端起桌上的銅鏡,對著自己看了好一會。
“我們云歌當然好看了,等開春了,再買上幾匹料子,給你做幾套新衣服?!?p> 主仆兩人聊著,顧隨安的心情也跟著一點點煩躁起來。
從來沒有人能無視過他,而現(xiàn)在,一個當家主母從前的奴婢,和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和當家主母一模一樣的女子竟將他徹底無視!
“夠了!”顧隨安也拿不準她到底是不是姜黛舒,只能拿云歌來撒氣,“云歌!不在你的浣衣處,跑到這里做什么!”
“呀,侯爺原來在和奴婢說話呀,方才瞧著侯爺進來說了一通不知道什么話,還以為是對那邊的人說的呢!”
云歌這才轉(zhuǎn)身,淺淺朝顧隨安福身。
顧隨安看著姜黛舒和云歌兩人畫的眉,是從前姜黛舒最喜歡的遠山眉。
當年的顧隨安還經(jīng)常給她畫眉,可畫著畫著兩人就畫到了別的地方。
現(xiàn)下的姜黛舒,似乎一點沒有把那只簡陋的柳枝遞給他的意思。
哪怕他已經(jīng)走到姜黛舒身側(cè)。
姜黛舒也只是側(cè)過身:“侯爺怎么不坐,”末了,再驚訝開口,“呀,我忘了,這西偏院都多少年沒住過人了,這得多臟啊?!?p> 姜黛舒四下看了一圈,最終再勉為其難地開口:“這兒怕是只有床榻還算干凈,院里也沒人收拾,難為侯爺還是坐這榻邊吧。”
“不是有云歌?”
姜黛舒柔柔一笑:“侯爺方才不是說云歌是浣衣處的人,我這沒名沒分的,怎好意思使喚丫頭做什么?!?p> 顧隨安覺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綿軟無力但又處處都能將他彈回去,煩躁感旋即升起。
她在說什么沒名沒分?
眼下的姜黛舒到底是不是他的發(fā)妻還不曾得知,又怎能隨便將人帶回主院。
“本侯口渴了,給本侯煎茶!”顧隨安擺出架子,撩起大氅坐在又硬又冷的床板上。
下一刻便皺眉問著:“云歌,怎么伺候人的,這床榻是能睡人的嗎?”
云歌敷衍福身反問道:“侯爺,您是想讓奴婢煎茶還是想讓奴婢換一床褥子?”
“先換一床褥子來!”
“回侯爺,奴婢是浣衣處的人,這院里的事兒得找三夫人才行?!?p> “那就去找!”
“侯爺,奴婢剛和姑娘去了三夫人那,瞧著三夫人燙傷了,想著這會兒應該在歇息,沒有侯爺傳話,奴婢可不敢打擾三夫人?!?p> 顧隨安煩躁地扯了扯領(lǐng)口,眉頭皺的更深了:“那便煎茶!”
云歌再一福身:“侯爺也瞧見了,這西偏院連口水都沒有,讓奴婢煎茶實在是為難奴婢了?!?p> “那到底怎么樣!”
云歌趕緊跪在地上求饒:“侯爺,您就饒了奴婢吧,這要取水倒是容易,可若是要茶具,可還是要請示三夫人的……”
旁邊的姜黛舒在此時起身,朝顧隨安福身:“侯爺不該為難一個丫頭的,這兒確實沒有侯爺要的東西,不若侯爺回您自己那兒,小廝應該早就備好了茶點?!?p> 顧隨安看著眼前這個低眉順眼的姜黛舒,便想起九年前那個從來不讓自己吃虧的侯夫人。
若是他九年前親自去尋,說不定他的阿舒就不會出事了……
姜黛舒知道,他早就忘了來這里的目的。
三夫人那邊估摸著顧隨安其實是不想管的,但又礙于現(xiàn)在三夫人當家,怎么都要做做樣子。
姜黛舒拿捏準了他的心思,適時開口:“侯爺若是有事便差人叫我一聲就是了,何苦來這里受罪?!?p> 屋子里頭炭火味愈發(fā)濃烈,姜黛舒喚著云歌:“云歌,把窗子打開,這炭火味道太大了,侯爺這金貴身體怎能受得了?!?p> 顧隨安看姜黛舒依舊披著那身玫紅的大氅,一時間只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起身:“本侯先回了,你若是沒地方去府上便留你兩日。”
窗外凜冽的寒風順著窗子吹進來,姜黛舒攏了攏大氅,也不起身,也不看他一眼。
等顧隨安走到門口,姜黛舒才緩緩開口:“我本就是侯夫人,何來的侯爺留我兩日?”
末了,姜黛舒看著院里沒人掃過的雪已經(jīng)被踩出一條小路,繼續(xù)開口:“哪怕你要休妻,可九年前亦沒見休書,即便你派人將我逼入死路,可我姜黛舒依舊是這侯府的大夫人!”
姜黛舒起身,哪怕聽了云歌說顧隨安只是派人去請她回家,她還是只相信自己。
姜黛舒一步一步逼近顧隨安。
堂屋里的后窗隨著獵獵寒風直接被吹開。
呼啦地一聲,大門也在下一瞬被風刮開。
北風的嗚咽聲似乎在控訴著姜黛舒的恨意,屋內(nèi)的炭火也被吹滅,大風卷著燒盡的炭灰落在地面。
“侯爺,有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