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午蔓最終還是到了糜婭的工作室。
糜婭穿著很時髦的黑白色調(diào)的衣服，胸前掛著點綴得恰到好處的菱形紅寶石吊墜。
她夾雜著些許白絲的黑發(fā)全部往后梳，用黑色發(fā)圈扎了個很緊的單馬尾。
她提前在門口等奚午蔓，一看見后者，立馬很熱情地迎上去。
領著奚午蔓進到工作間，糜婭掀開一張黑色桌布，隨手堆到旁邊的高腳凳上。
原來被桌布蓋著的是一個玻璃展示柜，玻璃下各種寶石閃閃發(fā)著光。
糜婭戴上一副無框眼鏡，向奚午蔓介紹最適合奚午蔓的寶石。
糜婭的興致很高，奚午蔓沒打斷她。
待她介紹得差不多了，奚午蔓抬手指了月光石，禮貌詢問價格。
雖然想到價格不會很低，但聽見報價時，奚午蔓還是暗吸了一口涼氣。
兩塊破石頭貴得要命。
她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倒不是真的覺得那兩塊石頭不值，而是她沒錢。
糜婭的報價遠超她的預算。
她以選擇恐懼癥為由，離開了糜婭的工作室。
她需要認真考慮一下。
認真考慮一下，不是糾結(jié)選哪兩塊石頭，而是上哪搞那么多錢。
路過金店時，她真的產(chǎn)生了沖進去搶劫的沖動，瞬間就理解了那些搶劫的人，一定是被生活所逼。
她悻悻回到蘇慎淵的公寓，也沒胃口吃晚飯。
蘇慎淵回來時，她還坐在餐桌邊，面前的飯菜都涼透了。
蘇慎淵一眼就看出她有不順心的事，很關切地問她遇到什么困難。
“我去遠東，有沒有經(jīng)費？”她看到一點希望。
“有。”蘇慎淵站在她對座的椅邊，左手很隨意地搭在椅背上。
她猶豫片刻，到底堅毅地開口：“能預支么？”
蘇慎淵稍加思索，反問：“你現(xiàn)在需要錢？”
她點點頭，答：“需要?！?p> “要多少？”
“您能給我多少？”
“你先說說你的需求?！?p> “兩百萬？”她底氣不足地試探。
“兩百萬?！彼蝗怀聊?。
奚午蔓以為沒戲，琢磨著他的底線在哪里。
他卻問：“兩百萬夠么？”
“??？”奚午蔓受寵若驚地眨了眨眼睛。
“那對耳環(huán)的拍賣價是四百七十六萬。你還有存款？”
正被戳中傷心處。
奚午蔓莫名想哭，眉頭皺了一下，逼著淚水爭氣，別流。
見她突然苦了臉，蘇慎淵有些不確定了，問：“你不是要賠你姐一對耳環(huán)？”
奚午蔓仍苦著臉，忍著讓眼淚不要流出來，低著嗓音回答：“我應該沒有跟您說過?！?p> “我猜的。”蘇慎淵把椅子輕輕往外拉了一點，卻沒有坐下，“除了這個，我不知道你一下拿那么多錢做什么?！?p> “那對耳環(huán)真的很貴，我沒那么多錢?！鞭晌缏械侥蟮奈?。
“在我們合約期內(nèi)，你需要多少錢，我都會給你。”蘇慎淵說。
奚午蔓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感覺蘇慎淵就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夸獎的話剛到喉嚨，就被突然想到的事實壓了回去。
“您說過，不要拿你們的錢揮霍?！彼俅挝?。
“你揮霍的是你自己的錢，只是暫時放我這?！彼f。
奚午蔓輕嘆一口氣，降低視線，盯著他襯衣的紐扣，說：“我沒有錢?！?p> 他將桌子一提，輕輕塞回桌子下。
“知道你‘橙鄉(xiāng)的橙香’那組畫，保守估計下個季度能給我們帶來多少收益么？”他問。
奚午蔓搖搖頭。
“至少夠你扔十對耳環(huán)?！彼幌袷窃诎参克?，而是在闡述令人欣慰的事實。
奚午蔓真的欣慰了一下，就一下下，她又想到一個可謂悲慘的事實。
她賺的錢都不屬于她。
“那也不是我的錢?！彼f。
蘇慎淵的指腹輕輕敲了敲椅背，思索片刻，以商量的口吻對奚午蔓說：“你就別操心耳環(huán)的事了?！?p> 奚午蔓堅決搖頭，以赴死戰(zhàn)士般的決心開口：“我一定要賠她一對新的耳環(huán)?！?p> “是這樣?！碧K慎淵把椅子往外一拉，隨即坐到椅子上，雙手十指交叉，擱在桌面，直視奚午蔓的眼睛，依舊是商量的口吻，“正好我想跟你姐交個朋友，你把機會給我，我買一對新的耳環(huán)賠給她?！?p> “您想跟她交朋友？”奚午蔓心里刺撓得不行，面上卻鎮(zhèn)靜，“您要想跟她交朋友，不需要賠她耳環(huán)。”
“這樣比較有誠意?！碧K慎淵說得很有誠意。
奚午蔓的嘴角抽了抽，到底沒能扯出笑來。
“您為什么要跟她交朋友？”奚午蔓終是沒忍住，越了心里一直堅守的那條界。
“奚午楙可是A國鐵路集團負責國際物流的一把手。就算沒有私心，只是為了Z集團考慮，我也有必要跟她建立聯(lián)系?！彼苣托牡亟忉?。
奚午蔓只注意到，他說了私心。
至少現(xiàn)在，她討厭他的耐心。
“您不用費心?！彼渲樛诳啵澳灰敢饨o她一個機會，她就會打電話邀您共進晚餐?！?p> “性質(zhì)不同。”他意外認真，“你沒有五百萬，我有。反正最后錢都是給到糜婭工作室，我們就省一道轉(zhuǎn)賬的程序，我直接付給糜婭工作室。我會告訴奚午楙，是你賠給她的，我只是代你送給她。這樣，你跟她之間的矛盾解決了，也方便了我……”
他還要分析，像給一個數(shù)學不好的孩子講解為什么題目中的函數(shù)f（x）有三個零點而不止兩個。
“閉嘴，不愛聽?！鞭晌缏麩┰甑仄鹕黼x座，大步向臥室走去，故意把地板踩得踢踏作響。
不知道是太餓，還是別的原因，奚午蔓翻來覆去睡不著。
不知道是真的想玩動森，還是別的原因，她輕手輕腳到客廳，坐在地毯上沙發(fā)與茶幾中間的區(qū)域，用手柄操控被動物朋友稱為“Sue?a”的小人跑來跑去。
她不知道蘇慎淵是什么時候醒的。
她回頭看他的時候，他就坐在她身后。
而巨大的電視屏幕上，正顯示著動物朋友的問候——
「見不到Sue?a的話，就感覺Sube島也有些寂寥呢。我是寶寶?！?p> 偏偏蘇慎淵還念了遍那兩個西語詞匯。
“Sue?a.”他唇角勾著似有似無的淺笑，“Sube.”
奚午蔓感覺自己整個人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