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她要推我下去!我只是正當(dāng)防衛(wèi)!”奚午蔓聽見,林曉鈴的嗓音顫得厲害。
沉到水下之前,奚午蔓看見林曉鈴身旁呂樹的身影。
云在下墜,雨聲不止。
奚午蔓頭腦昏沉,她感覺有人為她喂了藥,然后她就睡著了。
天蒙蒙亮,她幾乎是驚醒過來的,醒來第一句話是:“我還沒畫畫?!?p> 呂樹趴在床尾,本來就睡得不沉,聽見她的聲音,立馬抬起腦袋看她。
呂樹迅速起身到奚午蔓身旁,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松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呂樹說,“你昨天晚上燒得可厲害,還好錢醫(yī)生來得及時?!?p> “錢醫(yī)生?”奚午蔓想到醫(yī)生錢莫貪。
呂樹點(diǎn)點(diǎn)頭,又說:“蔓蔓小姐,你可得幫我跟奚總求求情啊,不然我會被解雇的?!?p> 奚午蔓動了動嘴角,扯出一個淺淡的笑來。她記起,之前呂樹還讓她打電話給奚午承講解雇的事。
一想到奚午承,奚午蔓的思緒就突然止住了。
“就錢醫(yī)生一個人來了?”奚午蔓問呂樹。
“奚總也來了?!眳螛涮鹩沂?,放到嘴邊,掌心朝臉,說悄悄話似的開口,“林曉鈴絕對完蛋了?!?p> 林曉鈴確實(shí)完蛋了。
對林曉鈴?fù)妻晌缏滤@件事,奚午承只說了一句話:走法律程序。
按A國的律法,構(gòu)成故意傷害罪致人輕傷,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不管處罰到底怎樣,林曉鈴都有了案底,只要她還想有一份正經(jīng)工作,畢業(yè)后就不可能留在A市。
當(dāng)然,恐怕她是沒機(jī)會參加畢業(yè)典禮了。她鐵定會被A大開除學(xué)籍。
呂樹告訴奚午蔓,林曉鈴是獨(dú)生女,她爸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她爸媽一定會很難過吧?!眳螛湔f。
奚午蔓只是微笑,沒有說話。她不關(guān)心林曉鈴會是怎樣的下場,也不關(guān)心林曉鈴的父母會不會難過。那些跟她沒有關(guān)系。
她現(xiàn)在只想著畫畫。
她正要掀開被子下床,突然門被敲響,呂樹健步跑去開門。
很快,樓盛出現(xiàn)在奚午蔓的視野中。
樓盛手里端著一個釉下彩白瓷碗。
他一進(jìn)屋,奚午蔓就聞到濃烈的苦藥味,不自覺皺了皺眉頭。
“你家醫(yī)生讓我把藥端給你喝。”樓盛坐到床邊,把碗遞給奚午蔓。
奚午蔓雙手接過,低頭正要喝藥,聽見呂樹喊了聲“奚總”。
奚午蔓的小心臟突地停了半拍,驚愕地抬頭,正對上奚午承不帶情緒的視線。
他黑色大衣上沾著雨水,黑色皮鞋鞋尖破天荒有泥土。
他身上沒有煙味,也沒有酒味,只有淡淡的煙火氣與松柏枝的氣味,似剛穿過大面積焚燒麥秸的田地,又穿過一片松柏林。
“承哥。”樓盛在奚午蔓之前向奚午承打了招呼。
“你在她身邊,情況還是很糟糕啊,樓盛?!鞭晌绯凶旖枪粗愕美淠臏\笑,語氣溫和。
他緩步走到床邊,像是故意的,擠到樓盛與奚午蔓之間。
樓盛很自覺地往旁讓,看著奚午承單手端過奚午蔓手中的藥碗,坐到床沿,很耐心地喂她喝藥。
“這次是我的疏忽,承哥。”樓盛微低了頭。
奚午承也不看他,只說:“這里沒你的事兒了。”
樓盛欲言又止,然后很客氣地同那兄妹二人道了別,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你還在這做什么?”奚午承稍稍轉(zhuǎn)頭,看著還站在門邊的呂樹。
聞言,呂樹立馬帶門離開了。
房間里突然變得很安靜,奚午蔓頓時感覺渾身不自在,她總擔(dān)心,下一秒,奚午承手中的瓷碗就會碎在她頭頂。
好在,直到她喝完藥,瓷碗都沒有碎。
奚午承把碗和勺子放到床頭柜上,突然抬起右手,靠近奚午蔓的臉。
奚午蔓本能偏頭,閉上眼睛,都做好了迎接一巴掌的準(zhǔn)備,臉側(cè)卻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他的大拇指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頰,另外四根手指帶動大拇指往下,滑過她的耳垂,停在她的頸側(cè)。
“這幾天你們相處得怎么樣?”他問。
奚午蔓知道他問的是樓盛。
“他做的餅干和咖啡還不錯?!鞭晌缏f。
“你的臉色很不好,蔓蔓?!鞭晌绯械拇笫挚刂暮竽X勺,稍一使力,她就順從地將臉向他稍微湊近。
“是不是忙著畫畫,你都沒能好好睡一覺?”他問。
奚午蔓動了動嘴角,盡量扯出一個微笑,軟著嗓音開口:“昨天晚上就睡得蠻好的?!?p> 奚午承久久凝視著她,才說:“跟我回去?!?p> “不行。”奚午蔓搖搖頭,“我還沒有畫完二十幅畫?!?p> “為什么非要畫完二十幅畫?”奚午承問。
“因?yàn)椤鞭晌缏瓜履抗?,不知在躲避什么,“合同?!?p> “不用管什么狗屁合同,蔓蔓。只要你不想待在這,哥哥就帶你回去?!?p> 奚午蔓抬手輕輕推開奚午承的手臂,往后靠著床頭板,抬眸直視他的眼睛。
“哥哥,要是半途而廢的話,之前的努力也都白費(fèi)了吧?!彼ひ糨p柔,語氣卻堅定,“既然開始做這件事了,還是怎么都想做好的?!?p> “一個畫展而已。你想辦多少場畫展哥哥都能給你辦,隨便哪個國家哪個地區(qū)?!?p> “這不一樣。哥哥?!彼庾R到自己的態(tài)度有點(diǎn)強(qiáng)硬,以服軟的姿態(tài)輕輕抓住奚午承的衣袖,軟著嗓音又說,“這是爸爸簽的合同,蔓蔓現(xiàn)在走的話,爸爸會不高興的?!?p> 奚午承的喉結(jié)微動,卻什么也沒說,只抬手把奚午蔓摟進(jìn)懷里。
奚午承想給奚午蔓安排幾個貼身保鏢,奚午蔓拒絕了。
她害怕奚午承安排的保鏢會對她實(shí)行全天二十四小時的監(jiān)視,就像她在他的別墅里一樣。
到處都是眼睛,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謹(jǐn)慎,稍不注意就會引來打罵。
她受夠了。
但這些,她都不會告訴奚午承,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她給出的理由算得合適。
“呂樹蠻靠譜的。”她說,雖然有點(diǎn)違心,“用橙子做的料理也好吃,方方面面都很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