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想不開,居然挑這大冬天的結(jié)婚。冷得要命。
奚午蔓看著邀請函上的新郎和新娘——奚午乾和祁湘——實在想不起他倆的臉。
可她得去。
奚午乾啊。大伯家的長子。
白慘慘的大雪啊,陰森森的風(fēng)。
酒店門口,喪尸群一樣的記者堆。
車門一開,迎接奚午蔓的是沒完沒了的閃光燈,還有記者們急得要死的瘋狂提問。
跟這場婚禮毫無關(guān)系的提問。
這邊,問:“奚小姐,您跟穆啟白先生是什么關(guān)系?聽說你們快結(jié)婚了,是真的嗎?”
那邊,問:“奚小姐,您跟新生代國際超模年甫笙真的在談戀愛嗎?”
記者們語速飛快,亂七八糟。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奚午蔓穩(wěn)了穩(wěn)墨鏡,在心里回答。
“有爆料說,其實您不是奚午承奚總的妹妹,您沒有奚家的血統(tǒng),您打算澄清嗎?”
沒打算。本來就不是。本來就沒有。
奚午蔓面不改色,趁保安們攔開那群喪尸,快步下車,直往酒店大門前的樓梯。
“您跟您哥哥奚午承先生其實是借著兄妹的名頭在搞地下情嗎?”
你怎么不問我跟今天的新郎是不是在搞地下情。
“方便回答一下嗎?奚午蔓小姐?”
不方便。
“請您回答我們的問題,奚午蔓小姐?!?p> 無聊。
奚午蔓加快步伐。
“奚小姐,請您回答我們的問題?!?p> 奚小姐,奚小姐,奚小姐。奚午蔓小姐,奚午蔓小姐,奚午蔓小姐。
回答,回答,回答。
是真的嗎?是嗎?是真的?
沒完沒了。無聊。要命。
奚午蔓看著前面鋪著紅毯的樓梯,感到疲倦。好遠(yuǎn),怎么這么遠(yuǎn)。
一想到新娘要穿著不抗凍的婚紗走過這么長的紅毯,奚午蔓簡直要暈倒。
男方可太黑心了,一點都不為新娘子考慮。這男的都能有老婆。
終于走到樓梯前,奚午蔓的雙腳突然使不上力,怎么也提不起來。
那該死的第一階樓梯,踩不上去。
那群記者還在嘰嘰喳喳,更吵了。
“蘇先生——”噢,記者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沒完沒了的冬季,沒完沒了的雪,沒完沒了的記者,沒完沒了的——
“你怎么了?”冷清的聲音,無情的機(jī)器。
我,是鴿殺手。我,莫得感情。
是他。
偏頭抬眼,看見蘇慎淵的臉,奚午蔓可太開心了。
“叔叔,好巧。”奚午蔓挽上他伸過來的手臂。
這階梯也沒那么難上,風(fēng)聲淹掉身后的嘰嘰喳喳,這可愛的風(fēng)。鵝毛大雪白玫瑰花瓣一樣落下。
冬天好像也沒那么差勁。
節(jié)奏歡快的樂聲近了。門內(nèi)耀眼的光中隱約晃動著人影。人影逐漸清晰,倏忽一下多了起來。
前來祝賀的賓客,一派喜樂。
一眾人涌上來。蔓蔓,蘇總,你好。你好。
微笑,頷首,打照面??吞自?。
請坐。請坐。
蘇慎淵跟著那群笑盈盈的人入座,奚午蔓被拉走了。
“蔓蔓,我可算找到你了,你哥哥呢?”黃奉清語氣急促,面上卻笑著,不時頷首回應(yīng)別人的問好。
哥哥呢?奚午承呢?
金色的燈光,紅色的地毯,如此艷麗,如此刺眼。
這荒誕的熱氣,完全不屬于冬季。
在那個房間的盡頭,兩片暗紅色提花窗簾的中間,被雪色與霧色填滿的玻璃窗前,他一身藏青色西服,胸前的領(lǐng)帶山茶花一樣鮮紅。
他周身煙霧繚繞,指間燃了一半的煙忽明忽暗著火星。
“哥哥,媽媽在找你?!鞭晌缏蟛较蛩呓?p> 他走出那片煙霧,向奚午蔓走近的同時,順手把煙摁滅在邊幾上的煙灰缸中。
“誰讓你穿這鞋的?”他雙手抓住奚午蔓的肩膀。
“是那個——”奚午蔓記不起來那個側(cè)頸有痣的女傭叫什么名字。
奚午承也并不在乎到底是誰。
“這么重的鞋,你穿著不累嗎?”奚午承問。
奚午蔓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頭,靜靜看向自己的鞋尖。
這雙靴子,很重。完全不適合走路。華而不實。
“媽媽在找你?!鞭晌缏⒅约旱男?,沒忘記正事。
“等下?lián)Q掉?!鞭晌绯姓f。
奚午承離開了。奚午蔓獨自坐在靠墻的單人扶手椅上,彎腰慢慢解開鞋帶。
剛松開兩邊鞋帶,一個女人進(jìn)到奚午蔓的視野。
女人用的是果香的香水,不是橙子香水,奚午蔓卻總感覺面前是一堆切開的橙子。
女人的頭發(fā)扎成低馬尾,順在身后,顯得她的五官很突出,尤其那烈焰紅唇。像是會把人踩在鞋底讓對方叫女王的人。
“奚總讓我給您送鞋。”烈焰紅唇蹲身,把鞋盒放在右手側(cè),為奚午蔓脫掉靴子,換上輕便的短靴。
“您確實不適合穿跟這么高的鞋?!绷已婕t唇把換下的那雙笨重靴子塞進(jìn)鞋盒,抱在懷里,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瞧著奚午蔓,“強(qiáng)行穿不適合自己的鞋子,既累了您的腳,也浪費了這么好的鞋?!?p> 不知道烈焰紅唇為什么突然說這樣的話,奚午蔓靜靜看著她,沒有回答。
烈焰紅唇轉(zhuǎn)身就要走了。
剛走了幾步,又折身回來,同樣那樣不可一世的輕蔑。
“對了,好心提醒您一句,假的怎么都是假的,再好的包裝,也有被拆破的時候。”烈焰紅唇說,“不屬于您的,您就算暫時強(qiáng)行占有,也會因為缺乏控制力而失去。就像這鞋一樣?!?p> “我好像不認(rèn)識你?!鞭晌缏X得莫名其妙。
“現(xiàn)在不認(rèn)識而已。很快你就會認(rèn)識了?!?p> 自信滿滿的烈焰紅唇,抱著鞋盒離開了。
現(xiàn)在的人,真是奇怪。壓根兒不認(rèn)識,她都能跑你面前說教你幾句,帶著她自以為是的高傲。
而她的自信,僅僅來自她能把你的臉和你的姓名對上號,僅憑此,她就認(rèn)為自己對你了如指掌了,于是大肆批判。
瞧,你不適合穿這雙鞋子,強(qiáng)行占有既累著你自己,又浪費這么好的鞋。
無聊。
終于能正常走路,奚午蔓回到宴廳,找到有自己姓名牌的桌子。
放眼望去,桌上全是奚午某,唯一不陌生的奚午承還沒來。
對上一個人的視線,她就得微笑點頭回應(yīng)。
點頭,點頭,點頭。
小雞啄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