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銳口中花花綠綠的男人,正在牢房里陰暗爬行。
“什么破地方臟死了臟死了!”
他跳著腳躲過不知從哪里竄過來的老鼠,嫌棄地皺眉。
方季白來時,著實(shí)被他嚇了一跳。
只見一個長的極高極瘦的男人,穿著粉紫色的長裙,尖利的臉涂得很白,頭上插著大紅色的花,像根五彩斑斕的筷子。
霍周顯然也被他嚇了一跳,有點(diǎn)遲疑地問:“你就是李剛?”
“是奴家~~”
李剛說話一句三個彎,還朝著霍周拋媚眼,直把霍周那個冰山臉調(diào)戲的嘴角抽搐。
方季白第一次看見霍周這個表情,灰綠色的眸子滿是好奇地盯著他。
或者被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的耳尖發(fā)熱,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你看什么?”
李剛視線在他們倆之間來回巡視,忽然笑起來說:“她當(dāng)然是看你啦~~~”
方季白沒聽懂他在說什么,以為李剛在拖延時間胡攪蠻纏,于是正色道:
“李剛,你今天為什么出現(xiàn)在南游庵的后廚房?”
“當(dāng)然是等人啊~~”
“等誰?”
李剛掩唇笑起來:“當(dāng)然是等男人呀,我們做風(fēng)塵場的出門幽會,不等男人等誰呀~”
霍周被他的油腔滑調(diào)弄得心煩意亂,皺眉警告他:“嚴(yán)肅點(diǎn),回答問題!”
方季白:“你去尼姑庵找男人?尼姑庵哪來的——”
不對,她上一次去南游庵,的確見過一個男人!
她有點(diǎn)不確定的問:“你要找的,是不是一個給南游庵送柴火的平頭男人?”
本來霍周帶著她來,是想從這人嘴里撬出點(diǎn)東西,當(dāng)做人情送給南游庵,好減免一部分賠款,沒想到此事竟有可能和伍萍芝一案扯上關(guān)系。
李剛臉色沉下來,語氣里也少了調(diào)笑的力氣:“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嘍。”
“來人,”霍周把一旁的小兵叫了過來,“給他上刑。”
“別別別!”
李剛聽見上刑,立馬認(rèn)慫,軟塌塌地跪在霍周面前:
“別上刑,奴家什么都說~”
“我是去找申建的,就是你說的那個砍柴的平頭男人。”
方季白又問:“認(rèn)識伍萍芝嗎?”
李剛瞟一眼霍周,看那樣子是想胡說八道,霍周看出他的心思,示意小兵拖著老虎凳走過來,李剛一下子就服軟說了實(shí)話:
“認(rèn)識?!?p> “你們什么關(guān)系?”
“就是......買賣關(guān)系?!?p> 霍周:“買賣什么,誰買誰賣?”
“賣女人,申建去外地,把女人騙到汴京,伍萍芝接手,再賣給我們青樓。”
“......”
真相果真如同方季白猜測的那樣,老伍死后,伍萍芝繼承了他的勾當(dāng)。
“官爺,官爺,”李剛突然抓著欄桿站起來,急切地說,“我有重要的線索,能不能減免刑罰?”
“什么?”
“申建有一次在我們青樓喝了酒,跟我說,他以前是和伍萍芝的爹一道做這個生意的,后來伍萍芝她爹死了,你們猜是怎么死的?”
方季白心里隱隱升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是伍萍芝,她把她親爹給砸死了,用申建砍柴的斧子,活生生給砸死了!”
剎那間老伍那殘缺稀爛的臉有了原因,方季白原先一直不知道那樣的傷痕是什么武器才能造成,現(xiàn)在想來,斧子的形狀正好貼合。
但伍萍芝臉上的傷痕和老伍的一致,那也就說明.......
她抬起頭與霍周對視一眼,兩人此刻心意相通:
要盡快找到這個申建!
霍周轉(zhuǎn)身就要離開,李剛見狀一急,大聲喊道:“官爺,你別走啊官爺,我還有話想說!”
“說!”
李剛抓住機(jī)會,把自己知道的事一股腦倒了出來:
“伍萍芝死了以后,老伍也消失了好幾天,我這青樓里沒了新人,急得很,昨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伍萍芝的信,叫我今天去老地方等她,嚇得我以為有鬼,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信是用伍萍芝之前寫過的東西一字一字粘上去的,嚇?biāo)牢伊恕!?p> “我這剛到南游庵的廚房,沒等到申建,倒是有個人上來就對著我一通打,還說他是你們刑部的?!?p> 鑒于剛見面時他輕浮的樣子,方季白很懷疑是李剛主動撩撥宇文銳,才挨了打的。
方季白:“信呢?”
李剛從欄桿縫里把信交了出去。
方季白打開來一看,上面僅有一行字:明日上午,快到老地方。
霍周也看了一遍,示意方季白收好。
“你還有想說的嗎?”
李剛老實(shí)回答:“沒了?!?p> 霍周又轉(zhuǎn)身想走,方季白突然意識到什么,凌厲地看著李剛:“你怎么知道死的人是伍萍芝?”
刑部的消息一向封鎖得極好,青乾河里撈出來的尸體的身份,從未對外透露過,他怎么知道伍萍芝死了?
李剛眼睛滴溜溜轉(zhuǎn)了幾圈,看向霍周:“官爺,你們刑部可是也有我青樓的??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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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剛的一句話把霍周氣得五雷轟頂,從牢房里出來就召集了刑部所有人開會。
“從今天開始,嚴(yán)禁刑部人員進(jìn)入汴京的任何一個青樓!”
甘竹剛剛從南游庵回來,水都沒喝上一口,就被叫到大廳,聽著霍周發(fā)布莫名其妙的規(guī)矩。
她用肩膀撞撞方季白,小聲問:“發(fā)生什么了?”
現(xiàn)在這場合,方季白不好把事情都告訴她,只小聲回答:“等一會兒再說?!?p> 霍周撇了她們一眼,兩人眼觀鼻鼻觀心,裝出一副認(rèn)真聽的樣子閉了嘴。
散會后,方季白把事情跟甘竹說了一遍,聽得甘竹一愣又一愣。
“這個伍萍芝,還真是做這種生意的?”甘竹震驚道,“他們團(tuán)伙內(nèi)訌,伍萍芝砸死了老伍,后來申建又砸死了伍萍芝?”
方季白:“現(xiàn)在看來是這樣的,不過你來看這個。”
她拿出李剛交給她的那封,用伍萍芝的字跡拼接起來的信。
“這是伍萍芝的字跡?!?p> 甘竹盯著信紙,無聲地念了兩遍,還是沒能讀懂里面的玄機(jī)。
“什么意思?”
“你看這個字。”
方季白指尖指著那個快到的“快”。
“這字......”
甘竹抬頭,不敢置信地說:“這個‘快’,跟老伍家地窖墻上寫的快逃的‘快’字,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