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下午6點過,輔導員給我打了個電話,讓去他辦公室一趟。這多少讓我感到有些忐忑,畢竟輔導員幾乎從不單獨給學生打電話,突然主動聯(lián)系到自己,這多少讓我感到有些不安。畢竟,視頻事件也就才過去一個多月。
“有什么事嗎?”我問。
“沒事,就是說道說道。”輔導員淡淡地說,“快來,我在辦公室等你?!?p> “好的?!笨磥硎怯惺虑椤?p> 忍著內(nèi)心的翻涌,我走到輔導員所在辦公樓。此時因為已經(jīng)下班了,辦公樓里非常安靜,看不到老師的身影。輔導員的辦公室里也只有他一人,其默默地坐在一張有些厚實的暗紅色長方形辦公桌前,手里夾著煙,表情嚴肅,不知在思索什么。
莫名地心臟開始加速跳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控制住心緒后,我敲響了房門。
“進來?!陛o導員說,然后他將手中的煙按進煙灰缸里,碾滅了?!芭?,對了,把門關(guān)一下?!彼f。
“好的?!币环N不好的預感爬上眉頭。
“坐。”輔導員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一張圓凳子說。
“好的?!蔽易叩降首优宰?。刺鼻的煙味從其身上飄來,然后以一種不能抗拒的氣勢鉆入我的鼻孔。
“別緊張,約你來呢就是聊聊天,”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緊張,輔導員安慰似的說,“沒別的事?!?p> “哦?!蔽冶灸艿攸c了點頭。不過原本緊張的心緒不僅沒能放松,反而有些更緊張了。
“放松放松哈?!陛o導員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誒,最近學校里過得怎樣?”他問。
“還可以?!蔽艺f。
“學習怎么樣,吃力不?”
“不怎么吃力。”
“那就好,畢竟上學期你可是我們專業(yè)的第一名,如果你都感到吃力了,那就麻煩了。”說著,輔導員將身子往凳子后背靠了靠,臉頰兩旁的肥肉則像被彈簧一般上下擺動起來?!罢O,你是專業(yè)第一嗎?”他問。
“嗯?!蔽尹c了點頭。
“挺好。”用手指在凳子的扶手上敲打了幾下?!俺煽兒镁涂梢陨暾埅剬W金,你好像申請了是吧?”他說。
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再次浮現(xiàn)。
“嗨,你看我,”輔導員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人才到中年就不記事了。你申請獎學金的事情我還簽過字的,怎么現(xiàn)在反過來問起你了,真的是記憶不行了哈?!?p> 我想附和著笑一笑,不過卻發(fā)現(xiàn)臉上的肌肉僵硬,根本笑不出來。
少卿,輔導員收起笑容,然后摸了摸下巴,“不過獎學金這種事情不僅僅是看成績,還要看別的很多東西。比如學校表現(xiàn)啊,思想品德啊,個人素質(zhì)啊,等等,隨便哪一個要素出了問題,都很有可能與獎學金失之交臂。特別是思想素質(zhì),有的甚至評上了,錢也發(fā)了,但最后發(fā)現(xiàn)有問題,那都是要取消榮譽,并追回資金的。吳城,你在申請獎學金的時候應(yīng)該是知道這些事情吧?”
我感到呼吸開始變得有些困難,勉強地點了點頭。
“其實這和我們當老師是一樣的,不是上好課或帶好學生就能評優(yōu)的?!陛o導員繼續(xù)說,“不知道你看過一則新聞沒,說一個學校的老師因為在學校工作群里發(fā)了一條不雅的言論,結(jié)果直接被學校解聘了?;蛟S這個老師是有意的,或許是無意的,或許說不定是他的小孩在玩手機時無意發(fā)出來的,這極很有可能的??墒遣还茉趺礃?,在那種嚴肅的群里發(fā)有違師德師風的言論,那就是有問題的,而且影響也是非常惡劣的。所以其被嚴肅處罰,從某種層面來看也是應(yīng)該的,也是必須的,畢竟要給大家一個交代。你呢,也是一個20多歲的成年人了,我說這些話的意思,你可明白?”
“吳城,你有什么要跟老師說的嗎?”許久,見我不說話輔導員在凳子扶手上又敲了敲問。
看來輔導員知道自己就是視頻里那男的了,在心里我嘆了口氣,而且這似乎還影響到了自己的獎學金,否則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視頻里只有我的背影,他是怎么知道的?李云風說的?或者別的人發(fā)現(xiàn)了我?
即使知道了又怎樣,片晌我咬了咬牙,視頻里只有自己的背影,說成是誰都是可以的。只要自己咬死不認,輔導員又能怎樣。畢竟獎學金對于現(xiàn)在自己可是非常重要的,借舍友幾人的錢要還,后面還有兩個多月要生活,而且還要在殷紅家做好吃的,我還想著要買紅酒的。這樣想著,于是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慌張后我開口道,“老師,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
“吳城!”輔導員壓低了聲音,狹小的眼睛里更是射出兩道精光,“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吧,我會盡量保護你的?!?p> “老師,我真不知道您在說什么?!蔽艺f。
讓人詫異的是,輔導員不僅不生氣,反而似乎還非常平靜,平靜得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般。然后,只見他一動不動盯著暗紅色的桌面,一言不發(fā)。
沉默,仿佛要將人一點一點吞噬掉的沉默,在我們中間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