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匆匆,關南風的步子比晚風還急。
沈西洲看著她開車向西,對著離開的她揮揮手,雖然他估計關南風也看不到。
一直到關南風的車都行駛出去好久,轉(zhuǎn)了彎再也看不到了,他聳聳肩,轉(zhuǎn)頭向東。
說來可笑,原來人真的年紀越大越不勇敢。
他二十八歲的時候敢單槍匹馬殺到關家,求關家老爺子把關南風嫁給他,跪在地上被關老爺子一個木質(zhì)煙斗砸過來砸到頭破血流。
如今他已經(jīng)三十歲了,卻都不敢說一句,
“關南風,我還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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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南風沒想到自己這么快就又遇見沈西洲了。
““南山”臺風已上岸,“南山”臺風已上岸,請廣大市民無事不要外出,以避免不必要的意外。”
啪嗒——
關南風把車里的廣播關上。
就算廣播不播報,看著外面昏黃的天色也知道待會兒會是場狂風暴雨。
路上行人步伐匆匆,關南風也不想在這個鬼天氣里在家門外多待,恨不得將油門一腳踩到底。
只是快到家的時候,關南風想起了家里的菜快要吃完了,如果真要有幾天的臺風天的話,家里的食物怕是撐不住。
無奈,關南風只能一邊轉(zhuǎn)動方向盤調(diào)頭轉(zhuǎn)換行駛方向,一邊在心里祈禱希望超市的員工沒有因為臺風天氣這樣早下班,否則只怕到時候想吃外賣都點不到,家里又沒食物,她簡直不敢想自己該怎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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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著一兜菜從超市里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開始下大雨了。
超市臺階上站了一排避雨的人。
關南風車上也沒有傘,左手拎著袋子,右手緊握手機與車鑰匙,正打算查看臺階下的水有沒有深得能沒過自己的腳踝。
“南風?”旁邊一個熟悉的嗓音響起。
關南風一怔,按滅了手機抬起頭來,看見沈西洲右手拎著菜,左手舉著傘。
“沈西洲,你怎么在這里?”
沈西洲朝她揚了揚手里的袋子,關南風了然,只怕是像自己一樣,買完了菜被困在了這里。
只不過自己是因為沒有帶傘,那沈西洲他是……等公交?還是等人來接??
關南風向來憋不住話,等了一會兒,還是主動上前去問,“待會兒怎么走?”
“不清楚呢,”沈西洲低頭看著表,然后抬頭望著關南風的眼,聳聳肩,“剛來到這個城市還沒來得及買車,公交車五分鐘一趟,但是這已經(jīng)半個小時還沒見影子了,估計是不知道堵在哪里了?!?p> “至于出租車——”沈西洲搖搖頭,“怕是少有司機接單。”
關南風點點頭深以為然,別說出租車了,若是她不趕快走都要被困在這里了。
不過……
沈西洲說他還沒來得及買車——
那就是要買的意思,那他是打算要在這里定居嗎?
一滴雨水從頭頂?shù)奈蓍苌系温洌魅腙P南風的發(fā)縫中,將她涼得一個激靈,也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超市外面最低一層臺階上的水已經(jīng)與階面平齊,關南風本來想裝作渾然不在意的樣子打個招呼就走,抬起的腳卻遲遲不能落下。
“你住哪里?順路的話我一起把你送回去吧,剛好我少把傘?!标P南風挑挑下巴向他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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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回開的時候,雨已經(jīng)大到影響視線了,關南風不敢莽撞,更不敢分神,好在沈西洲住的地方離關南風租的房子不遠,慢慢悠悠開了一個多小時也開到了岔路口。
關南風打著方向盤向北一拐,沒走出二百米就遇到了突發(fā)情況。
這個路段正處于低洼處,排水不便,畢竟這樣一個經(jīng)濟不發(fā)達的小島也不能指望它有多么健全的排水系統(tǒng)。
關南風遠遠看著前面已經(jīng)堵了一排車,還有幾輛車正在拐彎往回走。
“這個鬼天氣還堵車?”關南風著實是煩躁到不行。
“估計是路況不好或者是前面的車被淹了,后面的車自然完全走不動了?!鄙蛭髦抟蝉久肌?p> “算了,不等了?!碧焐呀?jīng)開始暗下來了,雨還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時候,怎么看等在這兒也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我家還有客房,將就一晚行不行?”雖然說問出的是個疑問句,但是關南風的手已經(jīng)放在了換擋桿上預備減速調(diào)頭了。
等到了關南風家里的時候,從車庫出來上樓的距離已經(jīng)足夠兩個人渾身上下濕透了。
“這要命的鬼天氣?!标P南風打開燈,順手把滴答滴答著雨滴的雨傘放在了走廊里。
“先換衣服洗個熱水澡吧?!标P南風脫下外套回頭轉(zhuǎn)身一看,沈西洲倒是也毫不顧忌,脫了上身的襯衫擦著細小的雨珠。
察覺到關南風的視線,沈西洲望過來,好險關南風堪堪扭過了頭。
看吧,關南風在心里聳聳肩,他永遠都知道你吃哪一套。
關南風指了指浴室的位置,還沒等開口,沈西洲先攤手笑笑,“女士優(yōu)先。”
關南風也沒有再推脫,冰涼的雨點的寒氣像是已經(jīng)滲透到身體里。在這里站了一會兒的功夫,她已經(jīng)冷得有點想打哆嗦了。
等沈西洲再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大概距離他們回家已經(jīng)過了一個小時了,外面狂風大作,暴雨如注,讓沈西洲不免慶幸,還好關南風一時善心把他收留了過來。
關南風還保持著睡前一杯紅酒的習慣,正坐在沙發(fā)前一手舉著杯子一手百無聊賴得換著臺,妄圖找一部合適的電影。
起碼有點動靜,別讓氣氛這么尷尬,畢竟不是哪對前夫妻都可以心平氣和得坐在一起聊天的。
關南風心里暗暗想道,只是她的心原本就不安寧,這會兒更是看什么都不順眼。
沈西洲倒是絲毫沒有這份自覺,看見桌子上還有一個空杯子,順手拿了紅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滿杯。
“遙控器要被你按壞了。”沈西洲拿著酒瓶朝關南風走過來,把她的酒杯倒?jié)M。
關南風看他渾身上下只圍了一條浴巾,不由得皺了皺眉。
“別看我,我也沒法子,”沈西洲還是攤攤手,隨即又嘆了口氣,“我也不想的,但我衣服都濕透了——還是說你們家有我能穿得進去的衣服?”
那確實沒有,關南風便不再言語。
屋子里重新安靜了下來,兩個人一時間也無話可說,整個房間里隱隱約約只能聽見外面風聲夾著雨聲,噼里啪啦敲打著窗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