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簇擁著洛云蕖和張寧順進了屋子里,好在洛云蕖此次乘車而來時帶了藥箱,故而還能幫張寧順清理一下淺層的傷口,但洛云蕖很快就發(fā)現(xiàn),張寧順的傷不只看到的那些,她的腹部腰部也有不同程度的出血和燙傷,一問才得知,她的丈夫用燒紅的鐵棍擊打她多次。
“這……簡直喪心病狂!”蘇溪寧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連退兩步倒吸了一口涼氣。
碧涵說道:“你看有新傷也有舊傷疤,層層疊疊,恐怕被她丈夫打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應該是經(jīng)常打?!?p> “這……還是人嗎?簡直就是畜生!不,畜生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陳婉氣憤地罵道。
洛云蕖看著觸目驚心的傷口一言不發(fā),本想為她止血和消除淤腫,奈何拿的藥都用完了,不禁皺眉。
“怎么了?是不是還需要去藥鋪買藥?”蘇溪寧問。
洛云蕖點頭:“傷口面積過大,我?guī)У凝埞欠垡灿猛炅?,這龍骨粉藥鋪可沒有,需要配藥?!?p> 蔣瓊道:“就算有賣,這都夜深了,藥鋪也早就關門了吧?”
“這可如何是好?”蘇溪寧問,“要不我去找找無心主持?看看她那里有什么管用的藥沒有?”
洛云蕖搖頭,趕忙從桌子上拿起紙筆寫了一張條:“這樣吧,蘭香,你回咱們家找何管家,讓他想辦法從自家的藥鋪找到這些藥材,研磨了,按條子上的順序混合攪拌了放進藥瓶里再帶過來,切記要快!”
蘭香答應著去了,幾個人坐在那里雖然著急但也無用。
張寧順躺在床上對她們十分感激:“我的事給大家添麻煩了,謝謝你們,要不是這位小姑娘救我,恐怕……”她的眼里又流露出驚恐的神情來,洛云蕖知道她必定是想到了剛才那個醉酒的男人,她的丈夫。
洛云蕖安慰床上的張寧順:“張姐姐,你別擔心,我剛已經(jīng)把他踢暈了,沒幾個時辰他都醒不來,他不會找到你的?!?p> 張寧順點點頭:“我知道,只是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你們別看他今天喝醉了酒,可是若他醒來了就會繼續(xù)到處派人找我的……我怕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又難免連累你們……”
蘇溪寧忍不住問:“那你丈夫究竟為何總打你?難道你之前都沒發(fā)現(xiàn)他是這樣的惡棍嗎?”
張寧順此時再次流下了眼淚,斷斷續(xù)續(xù)的回憶道:“大概是因為男人太會偽裝的過吧,我們兩個是在我參加廟會的時候認識的,他經(jīng)營著一家皮貨店,長的老實忠厚,當時對我一見鐘情,我本也覺得他靠得住,是個不錯的人,他便請了媒人去我們家說親,我爹娘見他彩禮豐厚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下來,不曾想嫁了他才是噩夢的開始?!?p> “究竟怎么回事?”蘇溪寧忍不住又問。
張寧順哭著說道:“結婚的當晚我們的房里冒出來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指著我說我殺了她的母親,所以她父親才娶我。我一聽就慌了,之前我是既不知道他已經(jīng)娶過妻也不知道他還有這么大的孩子,如果知道說什么也不能嫁。我當晚哭著要回娘家,就被他打了一頓,強行圓了房,算是沒了逃跑的指望,第二天我身體不舒服沒有早點下床去見過公婆,又被公婆嫌棄,罰我在天井下跪了一上午,正是數(shù)九寒冬的天,我支撐不住就暈了過去,又被他打醒,他罵我拿了他家的彩禮卻是個花瓶一樣的東西,把我趕到廚房和下人們一起做飯,后來只要他稍有不順,對我就是拳打腳踢?!?p> “竟然這么慘?”碧涵忍不住唏噓感嘆。
蘇溪寧嘆了一口氣,皺著眉頭說:“這算什么呢?在我們莊子,婦女們被丈夫苛責和毆打其實都是家常便飯,只不過沒見過這么狠的!”
陳婉也道:“沒錯,我流浪的途中也見過好多打女人的男人,打起來那叫一個不擇手段,尤其是如果男人還喝了酒,下手就更沒輕重了,甚至有把自己媳婦打死的,可縣衙卻說這是家務事,最多只杖責男人三十大板也就了事了,女人要是想去衙門告狀可比登天還難了!聽他們說就算能和離,女人都要蹲大獄好多年,因而雖然有什么律法,可根本沒有人敢去衙門告?!?p> 張寧順勉強爬起來,點頭道:“這位姑娘說的是,我……也曾去府衙告過,也是一樣的結果……清官難斷家務事……哎……”
蘇溪寧道:“這是什么天理?陌生人若打傷人殺了人都要流放殺頭什么的,怎么我們女人的命就不是命嗎?就因為嫁給了個男人受了傷或者死了,那殺千刀的男人卻一點事兒都沒有嗎?想想我們女人也太可憐了!云蕖你說這怎么辦?難道只能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嗎?”
洛云蕖道:“這事自古以來就屢見不鮮,多為女人受苦受難,你們說這是為何?”
陳婉道:“因為我們女子太弱了,手無寸鐵?打不過男人?”
姜瓊道:“因為我們沒有錢,得依附男人?”
蘇溪寧道:“因為嫁給了男人?”
洛云蕖道:“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但最主要的是女子一直都作為男子的附庸而存在。”
“附庸?那是什么?”姜瓊不解。
碧涵探過頭來,說:“就是物件的意思,對吧,姑娘?”
洛云蕖點頭:“沒錯,就是物件,剛剛在大街上,我們遇到張姐姐的丈夫,他竟然說張姐姐是一頭拉磨的驢,話雖然難聽至極,但……事實上就是真相。”
蘇溪寧聽了十分生氣,說道:“他怎么可以這樣看女子!女人為男人生兒育女,操持一家子家務,又伺候公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兒,竟然換來這樣一句評價?太過分了!”
洛云蕖搖頭:“話糙理不糙,他說的令人氣憤,但對奴隸來說,從來就沒有被平等對待的資格,因此和一頭拉磨的驢又有什么區(qū)別?更何況還會卸磨殺驢?這就是為什么一旦女子不能生育或者生了重病就會拋棄的緣故,因為他并不把你當自己的家人對待,相反是你沒有了可以利用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