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氣霧蒙蒙的,云層濕噠噠的黏在泛灰的空中。
滾滾驚雷之后,大雨就落了下來,噼里啪啦打在屋外的樹葉上。
向錦是被雨聲吵醒的。
昨晚窗戶是半開著的,今早有雨順著窗戶透了進來,她起床關窗就睡不著了。
腦子還泛著迷糊,她坐在床邊迷瞪了幾分鐘,直到覺察喉嚨干澀,才起身下樓喝水。
“爸爸,早?!?p> 向錦一下樓就看見了餐桌上的牛奶,有些渴,她不加思索的端起來就喝了,如往常一般的打著招呼。
家里平常就父女二人,向智暉上班時間不趕的時候,就會給向錦準備好吃的喝的放在桌上,等她醒了吃,向錦并未疑心。
爸爸?
廚房里站著的那道身影,聽到這個稱呼,手上動作一頓。
肩膀有輕微的抖動,他幽幽轉過身來,五官輪廓利落分明,語調繾綣,“是叫我嗎?”
“……”
謝執(zhí)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臉,嘴角勾著難掩的笑意。
看清了他的臉后,向錦如遭雷劈,石化在原地。
謝執(zhí)直勾勾的盯著她,喉間溢出低低的笑聲。
那笑容徐徐綻開,彎起的桃花眼里帶著溫柔的色澤,明媚又蕩漾。
看見他唇邊的弧度,向錦的心跳似是漏了一拍,大腦有些空白。
聲音卡在嗓子眼里,半天說不出話。
這哪里是她那上了年紀的爹啊。
這分明是那個害她失眠到天亮才睡著的罪魁禍首。
而且,他今天給人的感覺好不一樣。
短暫的沉寂后。
她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慢吞吞的憋出幾個字,“你怎么在這里?”
這個時間點,不應該還在睡覺嗎,謝執(zhí)怎么會出現(xiàn)在廚房。
而且看樣子是在做早餐。
“你爸爸出診了,可能晚上才回來,我不知道你早上幾點起床,怕你醒了肚子餓,提前備著。”
謝執(zhí)說著,慢條斯理的取下面包機里彈出的面包。
利落的切去了面包邊,又把煎好的雞蛋和切好的西紅柿放了上去,最后又蓋了一層面包片。
將做好的三明治擺放在兩個白色瓷盤中。
長臂一伸,脫掉了圍裙,端著東西一步步走來,“既然醒了,就把早餐吃了吧,趁熱?!?p> 向錦心頭突突的跳,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被謝執(zhí)的靠近嚇到了。
她無意識的一屁股坐上了謝執(zhí)剛拉開的椅子。
果然,人在慌亂的時候總是會手忙腳亂。
向錦覺得自己現(xiàn)下真真是如坐針氈,如芒在背。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此時此刻她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要被美色迷惑。
哦,不對,是美食。
她連連道歉,打算起身,給他讓位置。
一轉頭,謝執(zhí)外套的領口大大的敞開著,拉鏈不知何時已經滑到了胸口,這個角度,自上而下,肌肉線條若隱若現(xiàn),一覽無余。
他里面竟然不穿衣服!
向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而后憑借著僅存的一點女德,快速的回過了頭。
有些心虛……
臉有些發(fā)燙……
她感覺自己像個偷窺狂。
謝執(zhí)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衣著有什么不妥,他下巴微抬,按著她的肩膀壓了下去,“坐著吧,”然后淡定的重新拉開了對面的椅子坐下。
優(yōu)先推了一塊三明治到她面前,“嘗嘗看?!?p> “好的?!毕蝈\悶聲悶氣的發(fā)著聲兒,咬了一口三明治。
三明治入口的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精神了。
外層的面包被烤的酥酥脆脆的,里面還加了芋泥,吃起來口感軟糯,好吃極了!
本來還想著,如果不好吃的話,也要裝的很好吃,不能讓謝執(zhí)尷尬。
沒想到謝執(zhí)竟然還會做好吃的!
這是前世她未曾觸及的領域。
看來謝執(zhí)身上她不曾知道的事情遠比她想象的要多。
了解謝執(zhí)的計劃任重而道遠啊。
“謝執(zhí),有什么東西是你不會的嗎?”向錦含糊不清的說著,順便就了一口牛奶。
這是謝執(zhí)第一次聽見她喊自己的名字。
他未作聲,眉頭輕挑。
看了看她面前喝的只剩半杯的牛奶,表情有點晦澀不明。
接著他緩緩起身,幾步邁到了冰箱邊,從里面拿了一杯新的牛奶,指尖反復摩挲著杯壁,若有所思。
好半天,他才想起來了似的回了一句,“我不會的好像還挺多的?!?p> 比如……不知道怎么真正的和人相處。
謝執(zhí)好像是真的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了。
吃飯間隙,向錦偷看了他好幾眼,但是他的表情都很正常,好像全然忘記了昨天的事情了。
他昨天的狀態(tài)明明就不對勁兒。
向錦總感覺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說不上來。
想了大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干脆放棄不想了。
專心干飯。
向錦的吃相并不算好看,可以說是狼吞虎咽,再看看對面的謝執(zhí),吃相優(yōu)雅,速度適中,感覺都可以給他配上一副刀叉了。
有些嫌棄的看了看自己手上所剩無幾的三明治,向錦刻意將手上的速度放慢了許多。
“一會兒我?guī)湍爿o導作業(yè),你記得把作業(yè)拿下來,我在客廳教你?!?p> 看她吃的差不多了,謝執(zhí)緩緩開口。
作業(yè)?
“什么作業(yè)?”向錦有些懵圈的看著他。
真不怪她,畢竟是高中時候的事情了,哪能事無巨細都記得。
一時間還沒完全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嗯?”謝執(zhí)拖著尾音,語氣略帶慵懶。
被暗戳戳的提醒,向錦后知后覺。
她忘了自己現(xiàn)在是高二什高三的階段,還有暑假作業(yè)這個東西。
而且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時候的向錦還是個叛逆、不愛學習的小孩。
那暑假作業(yè)不會沒動過吧?
想到這里,向錦再顧不得形象,塞完了最后一口三明治,一步兩階樓梯的蹬上了樓。
大開的房間里,很快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皇天不負有心人,經過幾輪翻找,終于在書柜的最上層角落,找到了三本快積灰的暑假作業(yè)。
她抖了抖面上的灰,虔誠的拜了三下,鄭重的翻開了作業(yè)。
第一頁空白……
這沒什么,可能是從中間開始寫的,她給足了自己心理暗示。
第二頁白的……
不死心的連翻了好幾頁。
最后一頁還是白的……
確實一點沒動,而且看樣子是不打算動。
向錦懸著的心在翻完三本作業(yè)之后,徹底死了。
距離開學只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了,而這厚厚的三本作業(yè),手寫斷了都補不完吧。
蒼天啊!大地啊!
她上輩子是什么十惡不赦得罪人嗎。
如今竟然要遭受這老罪。
在樓上糾結了大半天,向錦才磨磨蹭蹭的下了樓。
她決定了,自己每天晚上偷偷的補兩本。
告訴謝執(zhí)自己只有一本沒寫完就行了。
如是想著,她贊賞的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頗有種自己聰明絕頂?shù)淖孕拧?p> “拿過來我看看。”
下樓的時候謝執(zhí)已經收拾完餐桌,坐在沙發(fā)上等她了。
向錦哦了一聲,走過去將那本“精心挑選”過的數(shù)學寒假作業(yè)本遞到了他的手上。
彼時的謝執(zhí)雙腿交疊,隨意的卷著作業(yè)的側邊,翻看了一圈。
“一點都沒寫?”他微微蹙眉。
抬眼看向錦的時候,向錦覺得他像極了課堂上沉默嚴肅的老師。
“不太會。”向錦瞇著眼睛,假笑著。
“……”
謝執(zhí)明顯就不相信。
就算不會,也不可能一道題也沒寫。
小姑娘這分明是偷懶,不想好好寫作業(yè)。
“我馬上就開始寫,真的!”見謝執(zhí)的表情不太好,向錦立馬做了個保證的手勢。
拿起筆,蹲坐在茶幾前面的墊子上就開始翻起了第一頁。
旁邊凝視的眼神一直到她開始動筆了才緩和一些。
向錦一邊顫巍巍的做題,一邊用眼睛的余光偷看他。
見她寫作業(yè)還分心,謝執(zhí)無耐的揉了揉眉心,“專心點?!?p> 指關節(jié)敲打在桌面,他的聲線干凈溫柔,像一根羽毛似的輕輕的在她心上撩撥。
向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蒙混過關的,只覺得腦子里有東西不斷的涌現(xiàn),一口氣接連寫了好幾道數(shù)學題。
謝執(zhí)偶爾看她幾下,有錯的地方就會指出來,“這里,可以這樣解。”
他耐心的在一旁解說,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