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她只想做個搬運工
巨大的貨輪停靠在岸邊，船身的金屬質(zhì)感在燈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碼頭上各種貨箱堆積，一排排吊車宛如巨大的機械手臂，正忙碌地將貨物從船上搬運到岸上。
身形精壯的工人們將汗巾隨意搭在脖子上，或是纏繞在小臂上，扛著沉重的貨物，來回穿梭在碼頭間。
這里是徽蕪區(qū)僅剩的港口，也是和內(nèi)陸五大城市聯(lián)系的最重要的貨運口。
“你想在這兒干活？”
身著白背心的男人嘴里叼著根廉價香煙，裸露出來的皮膚黝黑，精干的寸頭上有道斜長的疤橫跨頭頂與后腦勺，更別提那胳膊上大塊的腱子肉。
看上去能打兩個姜祀。
他上下打量著女孩的小身板，吐出煙霧，嗤笑，“小姑娘，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姜祀點點頭：“知道。”
就是因為知道，才來。
這是她能找到的為數(shù)不多不限工作時間，工資還高的工作。
“行。”背心男沒廢話，彈了下煙灰，“你跟我來。”
背心男領(lǐng)著姜祀往里走，這一排排集裝箱大都兩三個碼在一塊，像棟棟小樓房把整個碼頭分割成不同的區(qū)域。
“這邊是重貨物區(qū)，一般需要好幾個人同運一件貨，不適合你?！?p> 背心男邊走邊給姜祀介紹著。
剛好有四人抬著巨大貨箱經(jīng)過，她看了一眼，在心里估算了下重量。
需要花點力氣，這種大型貨物按件來算，價格最高，但搬運一件費時費力，還是多人合作，平攤下來其實也沒多少工錢。
“喏。”背心男朝著一個方向努努嘴，“那邊的貨都是中小型，你要是能搬，就留下來?！?p> 姜祀看過去。
中小型區(qū)域的工人人數(shù)少了許多，旁邊堆積的貨物也多，雖然錢少了一半，但積少成多，耗時短，倒也還行。
姜祀在心里合計了一下。
她只是過來兼職賺個生活費，不用做得太突出，槍打出頭鳥這話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適用。
女孩思考的功夫，石金飛也在觀察她。
這小姑娘估計是真的遇到了困難才想著來碼頭打工。
碼頭的工資都是日結(jié)，想掙快錢，這兒是最好的去處。
石金飛想著，在心里嘆了口氣。
看姜祀的年紀，應(yīng)該還在上學(xué)，若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石金飛的眼神略微有些黯淡，那雙眼睛藏在繚繞煙霧后，明明滅滅。
過了一會，他丟掉已經(jīng)燃盡的香煙，抬腳碾了碾，隨意道。
“怎么樣，考慮好了嗎？”
姜祀點點頭。
“好?！笔痫w很干脆，領(lǐng)著姜祀往中小型貨區(qū)走。
路上頻頻遇到跟石金飛打招呼的熟人。
“石大哥！”可當他們瞧見石金飛身后跟著的小小身影時，卻一個個愣住，“石大哥，這是你閨女嗎？長得真漂亮！”
有知道內(nèi)情的人臉色微變，碰了下對方的胳膊，低聲：“你胡說什么，石大哥的女兒早就……”
“啊?！闭f錯話的年輕男人有些尷尬，“對不起啊石大哥我不知道……”
石金飛擺擺手，手臂的肌肉隨著動作臌脹起來。
“這是新來的搬運工?！?p> 他向幾人介紹姜祀。
年輕男人錯愕地看著女孩。
“她？搬運工？！”
這細胳膊細腿的，別沒搬幾件貨手就被壓折了吧！
石金飛看了他一眼，又從兜里摸出根煙點燃：“正好，小王你也是中小型貨區(qū)的，帶她去找老耿報道吧，能不能留下來全靠她自己?！?p> “哦好?！?p> 小王就是那位說錯話的年輕男人，他撓撓寸頭，看向姜祀：“你跟我來吧?！?p> 姜祀沖著石金飛微微頷首，然后離開。
剩下的一位工人走到男人身邊，嘆了口氣：“你也別怪小王，他剛來不久，不知道那事兒……”
欲言又止。
石金飛扯扯嘴角：“我跟個小孩較什么勁，再說，都過去這么多年了?！?p> “行了，抓緊干活吧?！?p> 石金飛說話間，往姜祀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面無表情地吸口煙。
辛辣的味道刺激著肺部。
“你平時也少抽點煙，傷的都是自己的身子?！?p> 工友拍拍他的肩膀，勸道。
石金飛不在意地笑笑，動作卻未停下。
這條命，他早就不在乎了。
*
“嗯……”小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姜祀，在碼頭，女孩可不多見，尤其是像她這么年輕的小姑娘，“我叫王強，看你年紀不大，叫我哥就行?！?p> 姜祀點點頭：“王哥。”
王強憨厚地笑笑：“石大哥是碼頭的總負責(zé)人，但平時主要還是在大型貨區(qū)那邊看著，咱們這邊的負責(zé)人是老耿，你可以叫他耿叔?！?p> “哦對了，等會你去報道，千萬別說是石大哥介紹你過來的，老耿他啥都好，就是跟石大哥不對付。”王強絮絮叨叨，“聽說是因為幾年前碼頭發(fā)生過一次重大事故，后來兩人就鬧得不愉快了。”
事故？
姜祀不著痕跡地問：“是貨出現(xiàn)問題了？”
王強點點頭：“好像是，我聽一些老工人說是有污染物混進了貨物里，不知怎么的過關(guān)時竟沒被檢測出來，結(jié)果導(dǎo)致不少人傷亡?！?p> 他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哦對！石大哥的女兒好像就是在那次事故中去世的！”
“唉，瞧我這記性，剛才肯定讓石大哥傷心了。”
姜祀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沉默。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中小型貨區(qū)。
姜祀掃了一圈，這兒的人的確要少很多。
而且都是些上了年紀的中年人。
王強揚聲喊道：“老耿，來新人了！”
“來新人就來新人了，鬼叫什么??！”一道怒罵從由集裝箱改成的屋子里傳出。
姜祀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瘸腿的中年人拄著拐杖走出來，兩鬢白發(fā)叢生，濃眉緊鎖，下頜處青色胡渣顯得有些不修邊幅。
他罵罵咧咧的：“活不好好干，一天天的凈給我找事！新人呢？！”
王強咽了口唾沫，用手指指姜祀：“在這兒?！?p> 姜祀頓時感覺一道凌厲的視線掃過來。
老耿看見女孩的剎那，臉色瞬間鐵青，張口便是怒罵：“滾滾滾！真是什么人都敢塞到我這兒！都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