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眠的第五十六天,我在網(wǎng)上買了個超度服務(wù)。
據(jù)說店主超度經(jīng)驗豐富。
能保佑我來世不再是被人歧視的假千金。
不再被同學(xué)欺凌,被養(yǎng)父母和哥哥嫌棄。
不再,被人討厭。
我打開大門,喝下安眠藥,躺在床上安然赴死。
誰知進來的卻是被我甩了的前男友。
他身穿袈裟,手拿禪杖,對我破口大罵。
“你不是說你看破紅塵出家了嗎?”
01
我:“咨詢優(yōu)惠大禮包?!?p> 超度服務(wù)專賣店:“尊貴的顧客您好,優(yōu)惠大禮包服務(wù)包括收尸、哭喪、火化、撒骨灰、超度五項專屬服務(wù),僅需19999元,保證您走的安心,走的放心?!?p> “如指定撒骨灰地點或方式,需額外支付5999元?!?p> 我算了算微信支付寶還有三張銀行卡的余額,一共15001.35元。
好像有點不夠。
打開對話框,寫了一大段話又刪除。
我:“能便宜點嗎?我只有一萬五。”
我不好意思的發(fā)出這句話。
今天是我失眠的第五十六天。
我攢了一筆錢,決定幫自己安排一下后事。
超度服務(wù)專賣店:“若無需哭喪服務(wù),優(yōu)惠價14999元;若自帶收尸服務(wù),僅需支付9999元哦?!?p> 我想了想,切換頁面,打開微信。
朋友圈里,許輕舟更新了動態(tài)。
是一張照片。
照片里,一家人眾星捧月般圍著中間的人。
爸爸媽媽站在左邊,許輕安和許輕安站在右邊。
而許輕舟穿著精致的禮服,面前是一個巨大的蛋糕。
她微微閉眼,嘴角拉出幸福的弧度。
配文:二十五歲也是被人寵著的年紀啊,謝謝最帥的哥哥弟弟,愛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媽媽。
期待二十六歲的自己。
下面跟著四條回復(fù)。
“媽媽:舟舟是最好的女兒。”
“許輕安:舟舟真漂亮。”
“許輕安:世界上最好的姐姐生日快樂呀?!?p> “爸爸:我女兒真懂事,不像那個...算了好日子不提晦氣東西?!?p>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讓這群人幫我收尸的可能性不大。
指尖滑動,再次回到拼夕夕頁面。
點擊支付。
超度服務(wù)專賣店:您已成功購買14999元實惠套餐,內(nèi)含收尸、、火化、撒骨灰、超度四項專屬服務(wù)。
工作人員將于您預(yù)約時間內(nèi)準時到達,請耐心等候。
事情解決,我放下手機,喝下滿滿一瓶安眠藥,安然躺在床上。
五分鐘后,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
我猛然驚醒。
許輕安暴躁的聲音穿透耳膜:“江月,你怎么這么惡毒,連舟舟的生日都不來?!?p> 我一愣,下一刻居然氣笑了。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忙著自殺,實在走不開?!?p> 對面突然沒了聲音。
02
半晌,許輕安不屑地笑了。
“又是因為抑郁癥嗎?我看你是精神??!”
“能不能P一下你那張假病歷再拿出來賣慘呢?”
他笑聲張揚,我默默掛斷電話。
以前的許輕安不是這樣的。
他會跟在我身后,撒潑打滾和我撒嬌,打跑調(diào)戲我的流氓。
即使他的親姐姐許輕舟被認回來之后。
他仍然是不再親近的家人中唯一關(guān)心我的人。
我被人污蔑,是他告訴我,弟弟永遠相信姐姐。
知道我得了抑郁癥,他千方百計討我開心,帶我出去放松心情。
直到那一天,他憤怒的將假病歷拍在桌上。
“你居然拿著張假病歷騙我。”
我慌亂的低頭,這明明是醫(yī)生親手給我的。
為什么紫外燈照起來沒有水印。
我喊著爸媽想開口解釋。
媽媽卻冷著面容偏過頭。
“以后還是叫叔叔阿姨吧,我們本就不是你的親生父母?!?p> 哥哥失望的離開,許輕安也嫌惡的看著我。
滴滴
短信聲響起,是許輕安。
他刪了我的微信,將我的電話拉入了黑名單。
看來是專門把我放出來了。
“你敢掛我電話!”
我發(fā)了張照片給他,是寫著安眠藥的空瓶子。
電話很快亮起,他再次打了過來。
一接通,惡劣的聲音傳來:“需要我們來幫你收尸嗎?”
“那倒不用。”我平靜開口。“我安排了人?!?p> 他嘖了一聲:“這人也真不嫌晦氣?!?p> “那你死之前記得把舟舟的生日禮物準備好?!?p> 我點頭。
會的,她一定會滿意這個禮物的。
也許是藥效發(fā)作了,我頭昏腦漲。
恍惚中居然看見了那被我甩了的前男友。
他身穿袈裟,手拿禪杖,腦殼亮的能反光。
此刻一張臉氣的通紅。
“你不是說你看破紅塵出家了嗎?”
03
我使勁揉了揉眼睛,滿眼都是那顆光溜溜的頭。
下一刻脫口而出:“還俗了?!?p> 紀嶼川氣的面部扭曲,顫抖著手指我的頭。
“兩個月長這么長,你家頭發(fā)吃化肥了吧?!?p> 我摸摸齊腰的頭發(fā),有點心虛。
他恨恨瞪我一眼,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這哪行,我沒時間了。
我連滾帶爬跑過去抓住他的袈裟。
“我付了錢的!”
他使勁扯衣服:“我給你退款?!?p> “我給你差評!”
我扯著嗓子大喊。
下一刻能量用盡,徹底陷入黑暗。
手里的布料逃走。
我苦笑。
完了,這下真要做孤魂野鬼了。
04
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在醫(yī)院。
面前坐著一個和尚。
看著他光溜溜的頭,突然笑了出來。
他臉色難看:“兩個月不見,你怎么混的這么慘?”
他指的是我胳膊上數(shù)不清的刀痕。
我拉拉衣袖,不答反問。
“兩個月不見,你頭發(fā)呢?”
說起這個,他好像更生氣了。
“你不是要當(dāng)尼姑嗎?我尋思當(dāng)和尚還能連個誼啥的?!?p> “看不出來你對我用情至深?。俊?p> 他惱羞成怒:“小爺現(xiàn)在是愛這份事業(yè)?!?p> 我戲謔的看著他的臉越來越紅。
眸色漸漸冷漠。
這么純情的樣子,可真不像是腳踩兩條船的人。
當(dāng)初我眾叛親離的時候,他正攬著許輕舟含情脈脈。
如果問我最恨誰,那一定是他。
我最痛苦的時候,是他救贖了我。
可是,后來也是他,給了我最后一擊。
他張嘴要說什么,我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許輕莫破天荒給我打了電話。
作為老師,他對我的厭惡不加掩飾。
尤其是高考我被舉報作弊之后,他更是不愿看見我。
一般責(zé)問我這件事情,都是由許輕安做的。
想來是因為我把他拉黑了,他只能用許輕莫的手機。
果然,電話一接通,許輕安嘲諷的臉出現(xiàn)在視頻里。
“你不是死了嗎?怎么還能接電話?”
媽媽眉頭緊皺:“你為什么非要針對舟舟呢?她的生日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不來。”
手機那邊,許輕舟喝的不省人事。
爸媽守在她身邊,一個喂藥一個擦汗。
她嘴里卻念叨著我的名字。
爸爸聽得生氣,“行了,就當(dāng)我們養(yǎng)了個白眼狼!”
“你今天不來,以后也不用回來了?!?p> 我舉起輸液的手,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沒成功,下次一定?!?p> 這是回答許輕安的。
他臉色微微一變。
許輕莫自始至終沒抬起的頭終于看向我:“你在哪里?”
05
“太平間?!蔽彝犷^笑著。
“別管她了,舟舟喝多了?!眿寢寭屵^電話,隨手扔開。
“禍害遺千年,誰死了她都不會死。”
紀嶼川看著這場大戲,目瞪口呆。
半晌擠出一句:“活該?!?p> 我脫下病號服,笑著附和:“可不是嘛?!?p> 上輩子造了大孽,這輩子遇見這幫神經(jīng)病。
我拿起手機出門。
“醫(yī)藥費從我付的錢里扣,骨灰隨便找條河撒了就行,但是一定要好好超度?!?p> 超度完,就不用遇見他們了。
路過大廳的時候,我突然看見了一群熟悉的人。
那人也看見我了,她快步向我走過來,然后狠狠打了我一耳光。
我有點被打蒙了。
媽媽指著我:“你怎么還沒死?”
“我們專門跑來看你,你又撒謊?!?p> 專程?他們有這么好心嗎?
我看向后面。
果然,許輕舟正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許輕安和許輕莫正在排隊取藥。
他們面色緊張:“喝了酒,有點著涼,需要住院嗎?”
醫(yī)生無數(shù)次說了沒事的時候,他們才終于松了口氣。
我忍不住笑了,難為他們興師動眾來醫(yī)院,不知道的以為得了絕癥呢。
“你還幸災(zāi)樂禍!”媽媽氣的再次揚手。
我抬手,下一刻,毫不猶豫甩開她。
她踉蹌了一下,驚訝地看著我。
“你敢打媽?”
一直裝瞎的許輕安沖過來,將我狠狠推開。
“江月!”紀嶼川匆忙跑來,身后還跟著一位醫(yī)生。
我體力不支,終究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那位醫(yī)生嚴肅的看著我:“你知道自己的病情嗎?”
我心中一顫,半晌,默然點頭。
紀嶼川紅著眼睛,突然抱住了我。
我愣住了。
從得知患病以來一直沒流下的眼淚竟猝然落下。
怎么這么討厭的人,也能讓我委屈呢?
“你怎么了?”媽媽聲音微顫。
我平靜開口:“胃癌晚期,不到一個月了?!?p> 我說的淡定,媽媽臉上卻瞬間煞白。
爸爸猛地站起,連熟睡的許輕舟都忘了。
許輕莫倉皇看向我,臉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片寂靜中。
許輕安突然笑起來,像是我講了個大笑話。
“你連醫(yī)生都收買了,你這張嘴能有句實話嗎?”
他指著紀嶼川:“她一年能鬧八百次自殺”。
“割了幾十次脈,胳膊上還是一點傷口都沒有。”
他沖過來撩起我的袖子,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
“不信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