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哮喘病發(fā)時,老公遲宇著急的將藥喂給我。
可我知道,里面的藥早已經(jīng)被他換成維生素。
對于現(xiàn)在的我而言,就是催命毒藥。
可我沒有反抗,順從的吃下,含笑道,“老公,我愛你?!?p> 1
苦澀的味道在我嘴里傳開,遲宇關(guān)心的將手中的水喂給我柔聲問:
“怎么樣?好點沒有?”
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瀕死的呼吸困難讓我像一條失了水的魚。
“你休息一下說不定會好一點?!?p> 他不顧我的掙扎,將我公主抱起來放在床上,然后靜靜地,像是欣賞一幅畫一樣坐在我對面。
怎么會有用呢?他喂給我的哮喘藥是維生素啊。
從他換我的藥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我的手里捏著救命的藥,可我卻松了手,任憑它骨碌碌滾到角落里。
我艱難的想要起身,卻打翻了床頭柜上的杯子,水倒了一地。
“怎么這樣不小心?你想做什么?我來吧!”
遲宇聲音依舊溫柔,卻不顧我的狼狽一動不動。
我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將床頭柜拉開,露出里面的文件袋。
我已經(jīng)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了,他卻輕而易舉的從我的口型中得到我想說的話。
“我知道,我也愛你?!?p> 他草草敷衍著,我已經(jīng)呼吸不到氧氣。
到我斷氣的那一刻,我終于將文件袋捏在了手里。
這是我,送給他的最后一份禮物。
2
早在半年前,遲宇就出了軌。
他有一次加班,我去給他送宵夜,在路上一家咖啡廳里看到他與一個長卷發(fā)美女相談甚歡。
那女子是周可斕,遲宇大學(xué)的校花,與他有過一段曖昧不清的感情,后來因為畢業(yè)無疾而終。
我曾是遲宇的頂頭上司,與他結(jié)婚后辭了職,不僅僅是因為他,還有我的病。
從十五歲那年哮喘與我如影隨形,我的身上永遠(yuǎn)裝著哮喘藥和口罩,花粉之類的東西更是不能見。
他說我像個病美人,蒼白柔弱的樣子惹人憐愛。
我一直愛著他,可我常能看到他與周可斕見面,三天兩頭的加班,甚至連續(xù)幾天都不回家。
直到半個月前,我在監(jiān)控里看到了他換我哮喘藥的一幕。
小區(qū)頻頻出入小偷,我為了安全最近幾天才裝上,遲宇并不知道。
可我沒想到,小偷沒能看到,看到的竟是枕邊人的背叛。
他在換完藥后給周可斕打電話:“她的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犯一次,現(xiàn)在是春天,我只要開窗就是過敏源?!?p> “別說了,每天看到她要死不活的樣子就來氣,她簡直就像個無底洞。”
“以前還想著生孩子,要是還是她那副模樣我可真夠了?!?p> 為什么要這樣呢?我在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
他從沒在我面前表露過半分對我的病有微詞的模樣,他對我的關(guān)心依舊無微不至。
要不是我親眼目睹,我以為他還是愛我的那個遲宇。
看到監(jiān)控的那天,我正在醫(yī)院等結(jié)果。
我等的是染色體報告單,大夫很嚴(yán)肅的告訴我,孩子所有的指標(biāo)都是高風(fēng)險,生出來很有可能是畸形或者腦癱。
另一香單子上是我心臟病的檢查,治愈率低的像跌停股,看上去一片慘淡。
安舟的眼睛通紅,可他改變不了現(xiàn)實。
我捏著報告單耳機里傳來遲宇的聲音,身上的冷汗浸透了我的衣服。
我一直在想,我已經(jīng)是將死之人,倘若能在死之前給他留下孩子,也算是個念想。
現(xiàn)在看來,哪怕我拼盡全力留下孩子,也不過是遲宇眼中的累贅罷了。
3
我靜靜的漂浮在空中,看著遲宇從我的手里將那文件袋拿了出來。
是我所有的檢查單,還有一封我的遺書。
這樣就很全面了,身患絕癥,懷孕卻是一個畸形的孩子,這樣的人生要來做什么?
總不能做遲宇的拖累吧。
到最后我特意注明,我所有的財產(chǎn)都?xì)w于遲宇,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遲宇的表情從驚訝甚至到狂喜,他大約沒有想到我會做的這樣全面。
我甚至打聽到今天會全區(qū)停電,就連監(jiān)控都失去了作用。
當(dāng)警方來這里時,只看到一個捂著臉絕望痛哭的男人。
按照慣例,他是我的丈夫,是第一嫌疑人,即使他再悲痛欲絕,警方也得按照規(guī)矩將他帶回到所里。
法醫(yī)鑒定出我是因為哮喘而死,死之前沒有服用任何有關(guān)治療哮喘的藥物。
再加上我的遺書和檢查報告,所有人一致認(rèn)為,我是自殺。
為了避嫌,遲宇沒有與周可斕進行哪怕一分鐘的面對面交流,我只在他從警察局回來的時候在街角處看到周可斕的身影。
她穿著白色長裙,頭發(fā)黑亮面色紅潤,看上去充滿了健康的力量感。
要是我,我也會選擇這樣的美人兒。
只是這美人兒看到遲宇走回家的背影,臉上的神色卻難看的像擦了鍋底灰。
“真是,死了就死了吧,還寫什么遺書,原本是個一箭雙雕的計劃!”
我知道她的心思,沒結(jié)婚前,我是公司的頂梁柱,一年掙的錢是有些人一輩子也沒見過的。
這樣多的錢,誰看了不心動。
這也是遲宇即使對我那么大的意見,也從來沒對我撕破臉的原因。
可惜,他不惜一切代價甚至計劃要殺了我與她在一起的那個女人,從來也沒有愛過他。
葬禮上,遲宇哭的肝腸寸斷,我的婆婆與公公卻開心得很。
死了我這個無底洞病秧子,這簡直算是喜事。
我家沒人來,他們不知道我死了。
4
我的葬禮才過去兩天,遲宇急吼吼的回了公公家里。
飯桌上的人,除了公公婆婆以外,還有提著禮物前來拜訪周可斕。
見狀,公公婆婆兩人笑容滿面的借故離開,只剩下桌子上的兩個人柔情蜜意。
“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正大光明的在一起?!?p> 遲宇握住周可斕的手,一雙眼幾乎溢出水來。
“你為我做了這么多,我真的很感動,阿宇,你不會后悔吧!”
“后悔?這都是我一個人自愿做的,跟你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兩人擁吻在一起,難舍難分的樣子讓我感到絕望。
撫摸著腹中的孩子我只覺得慶幸,倘若我將他生下來,他會經(jīng)歷怎樣的磨難。
他的父親在得知他的死訊時,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看向?qū)Ψ降难凵裣袷鞘M了蜜,一時間天雷勾地火,一發(fā)不可收拾。
“只要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就能結(jié)婚在一起了?!?p> 纏綿過后,遲宇撫摸著周可斕圓潤雪白的肩膀,滿臉的希望與憧憬。
他懷中的可人兒眼神飄忽著:“到時候,我們就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再也不用像現(xiàn)在這樣偷偷摸摸的。”
她的眸中含淚,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是,這樣的美人兒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點,為了跟遲宇在一起,她偷偷摸摸的像做賊,誰的心里也過不去。
遲宇也是這樣,他隨手拿手機給周可斕轉(zhuǎn)了十萬塊錢:“有什么想要的就去買,等我過了這段日子,我一定想辦法彌補你!”
手機上出現(xiàn)的那串零惹得周可斕捂嘴輕笑:“你這是干什么?跟你在一起又不是為了錢?!?p> 我的公公婆婆回來時,看到的正好就是兩人靠在一起看電視的畫面。
看來,兩人的事情是板上釘釘了。
婆婆第一件事就是將自己臥室里的大金鐲子拿了出來交給周可斕,那還是我給她買的。
“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兒了,小宇要是欺負(fù)你,你一定要告訴我?!?p> 這樣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我還是第一次在婆婆臉上看到,他們一直嫌棄我身體不好,每次見了我都橫眉豎眼。
這一次,他們也算是稱心如意了。
5
一個月后,遲宇開始正常上班。
剛從公司出來,一個老頭沖上來將他撞倒在地,他的身上穿的破破爛爛的,腳上的鞋子也壞掉出現(xiàn)了兩個大洞。
“你這個爛了心肝的東西,我女兒死了你都不給我們說一聲!虧我們一家人還在等她回來,你說,你安的什么心!”
還沒等遲宇反應(yīng)過來,一個女人也順勢倒在了地上。
她說的話與男人如出一轍,只不過她的情緒更豐富,很快眼淚鼻涕就糊了一臉。
遲宇冷冷的看著面前賣力表演的二人,那是我的爸媽。
真奇怪,這次竟然沒讓我的巨嬰弟弟一起來。
他們在地上持續(xù)翻滾著,公司里員工眾多,很快就詫異的看向這里。
見此機會,我爸媽鬧得更兇了,他們控訴著遲宇為了不給他們撫養(yǎng)費,就連我的死訊都沒通知他們。
“你們來,不是只為了這件事吧,有什么話,我們放在臺面上說?!?p> 遲宇冷聲道,見有機可趁,我爸急忙站了起來:
“我知道我女兒曾經(jīng)是公司的頂梁柱,手里面的錢可不少,我們養(yǎng)她這么大,現(xiàn)在她沒了,我們老兩口以后的日子怎么辦?”
“是啊遲宇,你跟圓圓在一起這么久,按照規(guī)矩你還要叫我們一聲爸媽,我們老兩口的日子,也實在是不好過才會找你??!”
夫妻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遲宇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你們想要多少?”
“不多不多,也就一百萬,你知道,圓圓還有弟弟,還要結(jié)婚生孩子,我們老兩口以后的生活原本就全靠圓圓了,她又出了這種事,這讓我們怎么活啊?!?p> 我媽說著說著涕泗橫流,我飄在半空中靜靜的俯視著他們,縱使知道他們是什么樣的人,此時卻還是沒能忍住心寒起來。
要不是為了錢,她們還會來找遲宇嗎?
遲宇的臉色在聽到我爸索要的那個數(shù)字后頓時變得冰冷,他冷笑一聲:
“你們不會以為,她留下的所有財產(chǎn)值這個數(shù)吧!”
他拔腿就要走,我爸媽互看對方一眼,顯然,他們也是沒數(shù)的。
畢竟我跟遲宇結(jié)婚后我就沒有再工作,結(jié)婚前的工資雖然高,我卻也沒有告訴他們確切數(shù)字。
一百萬這個數(shù)字,他們也只是猜測著要罷了。
“那圓圓到底留下了多少?你總要給我們一些吧!”
他們拍拍身上的灰急忙攔住了遲宇,我那人高馬大卻一無是處的弟弟也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
“我姐跟你這么多年,就算她沒錢,你也該贍養(yǎng)老人!”
“十萬塊錢,這是她所有的積蓄了,我這些年的工資全部給她治病,自己也沒錢?!?p> 遲宇下了最后通牒。
我差點笑出聲來,十萬?他倒是能說出口。
房子和車將近兩百萬都是我買的,只是對外為了不讓我爸媽壓榨我說是遲宇的,我當(dāng)年在公司一年的年終獎都不止十萬塊。
就算我辭了職在家里,治病的錢也從未讓遲宇花過一分。
“你們要是不信,我們可以走法律程序,我們還在別的地方借過錢,萬一到時候查起來,十萬塊你們都拿不到……”
“十萬就十萬,什么時候給我!”
我那好弟弟頓時拍了板,我爸媽沒見過世面,被遲宇這么一忽悠頓時就沒了氣焰。
站在銀行門口,等著遲宇拿錢的間隙我爸媽開始內(nèi)訌。
“才十萬塊,這夠干什么的?”我媽嘀咕著。
“我那好姐姐有本事不假,就是活不了,要是能活著,肯定不止這十萬塊錢!”
“我看還是要少了,肯定不止十萬塊!”我爸說。
“那你去,要個百八十萬,我算你厲害!”
被我弟這么一頂,兩人頓時不說話了,我弟卻還是一頓輸出:
“她每年能拿個十幾萬就不錯了,還有病,回家不也要治,干什么不要錢?我看十萬塊也算是到頂了!”
遲宇正好拿錢出來聽到我弟弟的話,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了笑意。
“是啊,錢花起來容易,賺起來可難了!”
聽到這番話,三人拿著錢歡天喜地的離開了銀行。
這是我從小到大與我朝夕相處的家人們,即使拿著我生前辛辛苦苦掙來的錢,他們也沒想過去我墳前看一眼。
哪怕,只是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