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小汽車兒從我身邊經(jīng)過,按了一下喇叭。
我讓他賠了我五千塊。
訛他這么點(diǎn)錢,已經(jīng)算我很良心了。
巔峰時,我們團(tuán)隊(duì)“一單”就賺了六十萬回來。
后來,因?yàn)橐粋€孩子,我身邊的所有人都喪了命。
1
我手下有三個老頭兒。
分別姓趙,姓錢,姓孫。
他們沒有家,沒有朋友,只有一身虎膽和炸裂的演技。
我?guī)е麄?,在馬路上可以說是無惡不作。
但有一種車,我們不訛,不騙。
那就是車上有孩子的。
我們是壞人,是無賴,但不想做罪人。
每次趙爺抽他那煙袋鍋?zhàn)訒r,總會把一句話掛在嘴邊,“壞一代就可以了,下一代就別糟踐了?!?p> 四月份的時候我瞅上了一輛車。
車很普通,不貴。
但是車牌卻很牛逼。
這種車主的錢,大多數(shù)都來路不正。
不敢開好車,但又按耐不住自己那顆想裝逼的心。
趙爺瞅準(zhǔn)時機(jī)鉆進(jìn)了他的車底,“重傷”倒地。
一下車我就認(rèn)出了車主,居然還是個公眾人物。
看他歪三扭四的樣子,好像還好死不死地喝了酒。
我們的人生沒有彩排,每次都是現(xiàn)場直播。
趙爺兒那一臉的痛苦,要不是這場戲是我一手策劃的,估計(jì)連我都會信了。
奧斯卡,欠他一個小金人兒。
“公了私了?”
我都多余問這一句。
這單賺了六十萬,之后我們蟄伏了兩個月。
2
今天是我們湊在一起分錢的日子。
可一個噩耗,卻讓這個本該喜悅的日子蒙上了一層陰影。
趙爺出事了。
他在來的路上,被卷進(jìn)了車輪子底下。
我著急忙慌地趕到醫(yī)院時,他已經(jīng)是硬吊著最后一口氣兒了。
見到我后,老趙頭竭力地睜著眼,“我被撞的時候,車?yán)镉袀€不大點(diǎn)的孩子?!?p> 我上前抓住他有些干癟的手,很涼,“趙爺,這不是我們在做活兒,是您真被車給撞了?!?p> 趙爺平息了好一會兒,“我作惡多端,死不足惜。可那孩子…”
我把他蓋住眼睛的頭發(fā)往旁邊捋了捋,“小孩子忘性大,過段時間就不記得了。”
“我瞥了一眼,那孩子…長得很像我那死去的孫子。”
劇烈的咳嗽讓趙爺?shù)木褡兊酶游?,舒緩了好一會兒才有了一些力氣,“你把我的錢都給他吧,以后有時間,你替我去看看他。”
“放心,我一定照做?!?p> 我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一個將死之人。
更不知道說點(diǎn)才會讓他走得安心一些。
“你知道我喜歡哪個女明星么?”
話鋒一轉(zhuǎn),趙爺?shù)氖炙坪鮽鱽砹艘唤z溫?zé)帷?p> 我不假思索地就說了出來“知道,神仙姐姐嘛,所有男人的夢?!?。
“到時候照她的樣子,扎個紙人燒給我?!?p> 趙爺?shù)暮粑呀?jīng)很微弱了,可彌留之際依舊還想著她。
這才是真愛啊。
“咱不要紙人,我給你買個進(jìn)口硅膠的,18888元豪華版,真人一比一定制,64種叫法?!?p> 趙爺輕笑一聲,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但嘴唇卻在顫動著。
我把耳朵貼上去,“記得幫我去看看那個孩子?!?p> 3
趙爺走了。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帶著遺憾。
入土的那天,我把“神仙姐姐”燒給了趙爺。
我蹲在墳前,用樹枝挑動著紙錢,過往的一幕幕不斷在我腦海里浮現(xiàn)著。
趙爺?shù)碾x開讓錢爺和孫爺都萌生了退意。
我沒有勸他們留下,只問了句他們的養(yǎng)老本攢夠了沒。
忙前忙后的兩個月,終于安頓好了這三位爺。
想了想,還有一樁讓趙爺牽腸掛肚的事兒沒做。
肇事者是個女司機(jī)。
撞上趙爺?shù)臅r候因?yàn)楹ε乱鹦呐K病突發(fā),沒等送到醫(yī)院就去世了。
聽說那孩子從小沒了父親,最后是被他舅舅給領(lǐng)走的。
我打聽到那個人叫王威,于是帶著一張銀行卡就來到了他家。
我來到單元二樓,接連敲了幾次門都沒有人回應(yīng)。
看著樓道里琳瑯滿目的垃圾,估計(jì)是這個小區(qū)快要被拆了。
就在我猶豫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時,突然樓道的拐角處傳來了一陣響動。
我退后幾步往上看去,這一眼,讓我如遭雷擊般的愣在了那里。
一個不大點(diǎn)的孩子蹲在地上,也就五六歲的樣子。
一根鐵鏈子拴著他的脖子,另一頭綁在樓道的排水管上。
與我眼神相撞的一剎那,他慌亂地低下頭,然后往樓道的角落又縮了縮身體。
我沒有往他的身邊走,而是站在原地輕聲地安慰道,“別怕,我不是壞人?!?p> 小孩子怯怯地抬起頭看向我,她沒有說話,看了我一眼后又低下了頭。
我慢慢地向他靠過去,盡可能地把步子放得輕一些,“你叫什么名字呀?別怕別怕,你爸爸媽媽呢?誰把你綁在這里的?”
小孩子怯怯地說道,“舅舅讓我在這里的,他說我是垃圾,在家里臟?!?p> 她…居然是個女孩。
可為什么要給她剃一個光頭呢?
她依舊低著頭,說出這句話時,她稚嫩的聲音里夾雜著別樣的傷感,“我叫多多,舅舅說我的爸爸媽媽都死了?!?p> 這…就是趙爺臨終托付我來看一眼的那個孩子。
4
開鎖對于我們這些游走在邊緣的人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我沒偷過,學(xué)這門手藝,不過是為了不時之需。
今天這不就用上了么?
我拍了拍她衣服上的塵土,聲音很輕,滿臉笑意,“你舅舅那個畜生呢?我跟他談?wù)?。?p> 聲音輕是怕嚇著孩子,笑容是為了掩蓋我自己的內(nèi)心。
我心底的憤怒,讓我覺得自己此時就像瘋狗,見誰都想咬一口。
給小女孩剃光頭,而且…一頭的傷口。
我一定要把那個畜生的手指頭,一根兒一根兒的,全都給他撅折咯。
一陣腳步聲從樓道里傳來,“小畜生,你的狗食來了。”
輕佻的聲音里,有說不盡侮辱。
這是真真正正的沒把人當(dāng)人啊。
來人低著頭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將一方便袋米飯扔了過來,擦著我的肩頭,啪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飯粒頓時灑落了一地。
女孩好像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直接抓起來就往嘴里塞。
看那吃法,真的是餓極了。
我咳嗽一聲,
這時那人才抬起頭,看到我后先是一愣,隨即問道,“你是誰?在這里干嘛?”
不用問,我也知道這是誰了。
我笑著,指了指他的身后,“你看那是什么?”
那人本能地就轉(zhuǎn)頭看去。
我趁機(jī)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抬起腳對著他的雙腿之間就狠狠地來了一記“撩陰腿”。
“啊”
那人捂著褲襠瞬間就倒在了地上,殺豬般的慘叫響徹了整棟破樓。
趙爺曾經(jīng)教過我兩句話。
“大丈夫行于天地之間,要言出必行?!?p> “但凡想揍哪個狗日的,就別讓他有反抗的機(jī)會?!?p> 我一直覺得這兩句話要文采有道理,要道理有文采。
我一只腳踩在他的脖子上讓他動彈不得。
隨后“咔咔咔…”十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從他的指間傳來。
“你等著坐牢吧,看我不訛死你?!?p> 這么多年了,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要訛死我。
論這方面的技術(shù)和資歷,我是你丫的祖師爺。
男人趴在地上,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這張嘴,還是硬氣。
我討厭這樣的人,所以我對著他的那兩顆大門牙,一腳就踩了下去。
頓時整個樓道都安靜了下來。
我蹲在他的頭頂,惡狠狠地說道,“知道你對那個孩子的所作所為,在法律上怎么定義么?
虐待兒童,故意傷害,哪一項(xiàng)不夠重判你的?
我剛才可全都拍下來了,就在我手機(jī)里放著呢。
而我跟你是什么?是互毆。
要不我現(xiàn)在就報(bào)警,看看咱倆誰先死怎么樣?”
聽到這里后,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來,“別別別,我要是有案底,我兒子這輩子就毀了。”
我也慢慢地站起來,“我離開后你會怎么對她?”
“我…家里確實(shí)困難,馬上換房子了,真的沒錢養(yǎng)她。
我把她送去孤兒院,這樣總行了吧?”
“她是你姐姐的親生女兒,你就這么對她?”
我厭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多多跟前兒走去。
唉,扶弟魔呀,那些把弟弟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女人呀,真該醒醒。
我想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可看到那滿頭的傷口,手又不知覺地懸在了半空中,“跟我走好不好?”
多多上前死死地抓住我的手,不停地點(diǎn)頭,“我跟你走…我再也不要在這里了?!?p> 她一定也怕我是壞人。
但她更怕她的舅舅。
對她來說這里就是地獄,是最可怕的噩夢。
只要離開,哪里都是甜的。
“我?guī)ё咚?,你沒意見吧?”
“沒有沒有,我還巴不得呢?!?p> 我可不敢相信他的話。
我錄下了視頻,找了紙筆,白紙黑字地寫下來。
然后讓他簽字畫押。
這樣至少我構(gòu)不成犯罪。
出來混,安全第一。
“知道這里面有多少錢么?”
我臨走時,拿出一張銀行卡在他面前晃了晃。
“三百七十五萬八千六百零九塊四毛六,是一個老人留給多多的。
今天我就是來送這筆錢,可惜,你沒這福分。
如果你對她好一點(diǎn),我想這些錢幾乎可以讓你一輩子都衣食無憂了?!?p> 說完我就拉著多多的手下了樓。
“臥槽…我的錢?!?p> 到了一樓,突然一聲充斥著懊悔的尖叫傳來。
5
我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無賴了,畢竟我是指著這個吃飯。
可王威一家讓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山外青山樓外樓”。
我接走多多的第二天,他就跟自己的媳婦找上了門。
王威老婆好像叫劉琴。
見到我后一把撕住我的衣服,怒氣沖沖地說道,“把那三百萬交出來,那是我們的錢?!?p> 我都被氣笑了,這突如其來的話搞得有些懵圈,“什么時候那三百萬變成你們的錢了?”
劉琴高仰著頭,理直氣壯地說道,“法律上我們的才是多多的監(jiān)護(hù)人,那個死了的老頭兒留給她的,不就等于是給我們的嘛?!?p> 我拿著手機(jī)晃了晃,“你就不怕我把你老公虐待兒童的視頻公布出去?”
劉琴冷笑一聲,“那又怎么樣呢?大不了王威去坐牢就是?!?p> 她這一手完全不顧自己男人死活的做法,我還真是沒料到。
我一巴掌打開她拉扯我的手,惡狠狠地說道,“那多多呢?”
“那個小畜生你愛養(yǎng)就養(yǎng)著吧,送給你了。但那三百萬你今天必須給我們。”
原來她自始至終就沒想過要這個孩子,在意的只是錢。
我把手伸到多多的后背,輕輕地拍了拍,“我要是不給呢?”
從這倆人出現(xiàn),多多一直在發(fā)抖。
王威不再沉默,上前一步說道,“那也好辦,我去自首,然后我會用盡辦法,讓我老婆繼續(xù)做多多的監(jiān)護(hù)人?!?p> 隨即他把臉貼在我的耳邊,“我保證,會讓她生不如死?!?p> 這他媽的是真畜生啊。
這種人有些不好對付啊,我猶豫了一下,頓時有了主意。
我拉著多多往后退了一步,“那些錢已經(jīng)被我給捐了?!?p> 聽到我的話,劉琴的反應(yīng)比王威更加激烈,“捐了,臥槽,你憑什么捐我們的錢?”
王威一步跨進(jìn)客廳,揪住我的領(lǐng)口怒喝道,“你瘋了?那是三百多萬啊,你給我馬上去要回來?!?p> 如何讓一個貪財(cái)?shù)娜税l(fā)瘋?最快的辦法就是給他一筆錢,然后讓他瞬間失去。
我沒有試圖掙脫,任由他撕扯著我的領(lǐng)口,“要不回來,就算能要回來我也不去。還有啊,我沒有你虐待多多的視頻,我騙你的。
哈哈,那天白白被我折斷了十根手指,連個屁都不敢放?!?p> 我抬起手,一下一下地輕拍著自己臉,“丟人吶?!?p> 接連的刺激讓王威徹底怒了,照著我的臉就是狠狠的一拳,“我去你媽的?!?p> 我鼻血頓時就流了出來。
“你就是個廢物,被我玩得連親媽都不認(rèn)得了吧?哈哈哈”
我不還手,什么難聽,說什么。
就打嘴炮。
錢沒了,人被玩了,還在這被當(dāng)面嘲諷。
王威的理智徹底喪失了。
一腳將我踹倒在地上,對著我就是一頓輸出。
慢慢地,我靠近了客廳的博古架。
然后在他又是一腳踹出的時候,迅速閃開。
那一腳不偏不倚的剛好踢在博古架上。
“嘩啦”
博古架倒了,上面的瓷器散落了一地。
好了,這下…王威賣一輩子屁股都不夠賠的了。
那可都是“真品”,都是有購買合同的。
尤其是那幾瓶30年的臺子,那可是“絕版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