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時節(jié),乍暖還寒。
山里的夜晚總是比別的地方更冷些。
“二位捕爺,就在前面?!贝彘L躬著腰點頭示意。
竹燈籠泛著微黃的光,映出他略胖的身體。他邊走邊喘,不斷用衣袖擦拭著額角的汗珠,身后跟著兩位掛著腰牌的捕快。
前頭一人高大魁梧,肌肉結(jié)實,看起來是個練家子。約莫三十多歲,滿臉絡(luò)腮胡子,眉頭緊鎖,表情嚴(yán)肅。衣服上有些褶皺,應(yīng)該是和衣而睡,被急忙叫了起來,倉猝間來不及整理。
另一人年紀(jì)尚輕,普普通通,神情緊張。似是覺得有些冷便緊了緊外袍,發(fā)現(xiàn)與二人拉開了距離,忙跌跌撞撞跟了上去,腳下不穩(wěn),險些崴倒。
不多時,三人來到一間農(nóng)舍,周圍已站了不少人,有幾人的手里還拿著棍棒等武器。
還未走近,婦人凄厲的哀嚎聲已傳入耳中。
“我的兒啊,我的兒??!”一個老婦人癱坐在地上,掩面痛哭。她哭了許久,聲音都有些沙啞,夜風(fēng)一吹,嗚嗚咽咽,直叫人汗毛倒豎。
絡(luò)腮胡捕快拿過村長手中的燈籠,借著微弱的燭光,只見一個男人倒在血泊中。靠近時,濃重的血腥味直沖入鼻腔。
男人穿著里衣,想來是起夜時遭到了襲擊。
他衣襟已經(jīng)被血浸透,胸前敞開,有大片傷痕。一只手緊緊捂著脖子,另一只不甘的垂下。
絡(luò)腮胡捕快掰開他的手,露出脖頸處深可見骨的傷痕,還在滴著血。
男人臉上也有幾道抓痕,血肉模糊。雙目凸出,嘴巴大張,五官猙獰扭曲。
燈籠輕輕搖晃,照到他死不瞑目的臉上,忽明忽暗間十分詭異。
小捕快再也忍受不住,顫抖著雙腿跑到墻根大吐特吐。
絡(luò)腮胡捕快瞥了一下,眼里盡是嫌棄。
村長鼓著膽子上前道:“他是個獵戶,平日里以打獵為生,家中只母子二人,老母親又是個眼盲的。他住在東頭,離村子遠些,又是在后半夜出的事,等巡邏的人過來已經(jīng)晚了。”
自從村里出了事,村長就組織青壯勞力每晚巡邏,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他這村長的位子怕是要到頭了。
此時的老婦人已是哭暈過去,一旁幾人見狀,半攙半扶地將她帶走了。
又是獵戶?絡(luò)腮胡捕快思索著。
他起身瞧了瞧四周,地面早被踩得凌亂不堪,看來不會留下有用的線索了。
他只能無奈道:“先把人抬走,這院子不準(zhǔn)人再進來。”
村長連忙點頭稱是,招呼兩個漢子過來抬人。
折騰了許久,天已微亮,一抹朝霞鋪在天邊。
祥和的小山村變得不再平靜,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喧囂,空氣中彌漫著焦灼恐慌的氣息。
整個村子位于深山,地勢偏僻,人口不多,交通也不便利,外來人極少,突發(fā)的變故打破了村民以往的生活,每個人心里都是惶惶不安。
“該不會是什么疫癥吧?”
“胡說,既無天災(zāi)又無戰(zhàn)事,哪來的什么疫癥?!?p> “要不咱們搬家吧,實在不行,出去躲躲?!?p> “一定是妖孽作祟,一定是!”
聽著村民的閑言碎語,絡(luò)腮胡捕快按了按抽痛的額角,眼下的烏青越發(fā)顯得疲憊。
他來此地已經(jīng)有幾日了,可半點線索都沒找到,案子的難度遠比他想的要大。
小捕快才剛剛上任,第一次出來辦案就碰到這種事,心里實在慌得很,“趙頭,怎么辦啊?”
“讓他們都散了,別打擾我們辦案?!?p> 昨晚抬回的尸體安放在祠堂的院子里,只不過尸體不止一具,而是三具。
半個月前村子就發(fā)生了命案,只是離縣城太遠,縣衙又遲遲不肯派人,所以才一拖再拖,直至今日。
若不是趙捕頭無權(quán)無勢,又怎么會被派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本來出了命案應(yīng)該由仵作前來查看,可惜縣衙只有一個仵作,還要去管其他案子,他就只能帶個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了。
三名死者皆是男性,致命傷都是脖子被劃開,流血過多而亡。
三人生前都是獵戶,前兩個是在山里打獵時遇襲,幾天后才被人發(fā)現(xiàn)。第三人雖然死在家里,可那老婦人眼盲又傷心欲絕,渾渾噩噩,什么也問不出來。
幾人的傷口尤為奇怪,不像是刀斧利器所致,更像是利爪尖牙撕咬開的,但細看傷痕又不似猛獸所為,實在是匪夷所思。
兇手殺人到底圖什么,若是為財,幾人的財物也一樣沒少;若是隨機殺人,為什么要選擇身體康健又會武藝的獵戶,萬一殺人不成,自己反倒被捉住,豈不是得不償失。
難不成兇手是和獵戶有仇?
思緒紛飛間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他們?nèi)瞬皇潜蝗怂鶜??!?p> 趙捕頭心下一驚,扭頭望去,只見祠堂門口站著一個人。
那人逆著光,他看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