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氣溫逐漸回暖了些。風拂過臉頰,少了些刺骨寒意。
半晚的林城,天忽然烏云密布,一星半點的雨滴開始飄落。熱鬧的街道上,脫去累贅冬衣的人們開始漸漸加快腳程。
有人還嘴里嘟囔著:“這雨怎么說下就下?!?p> “真冷!”
鮮少有人注意到,一條不起眼的老舊胡同末端,不知何時新開了一家茶樓,名為追憶。
茶樓分為三層,全實木裝置,沒有耀眼的霓虹燈,也沒有醒目的廣告牌,就一個巴掌大掛牌上印著追憶茶樓四個字。
而精致的茶樓旁邊,是一個賣餛飩的簡易店鋪。
比起前后的閃耀奪目的霓虹燈和巨巨高樓大廈,這個茶樓真的是低調到不能再低調。
或許被過路的路人瞧見,也只會覺得這家店的老板眼光不是一般的不好,竟會選在這種地方開店。
而且還是個茶樓,現(xiàn)在奶茶店咖啡館遍地都是,誰還會喝這種寡淡無滋的玩意了。
眼光不好的老板表示:她想要的就是清靜。
“阿窈,你什么時候弄的茶樓,我怎么不知道?”說話的少女歪著腦袋四處打量著這間茶樓。
深棕色的中長發(fā)扎成一個低馬尾,規(guī)規(guī)矩矩的穿著套裝中式校服,襯得皮膚粉白粉白。
從她緊皺著的眉頭可以看出,她對這茶樓并不滿意看好。
因為據她估計,這間茶樓的裝修起碼七八位數(shù),且不說這全實木的造價,就看那墻上的字畫和那些看著挺像古代的茶具估計就是一筆天價。
?。峭ο窆糯牟杈弑硎?它明明就是。)
不過就這偏僻的地理位置,還有那一列列毛筆寫的清秀小字:蜀南春二千八百一壺,劍葉三千八百一壺…紫云來九千九百一壺……恐怕一個月想賣出三杯茶都危險。
而且還要是錢多人傻的冤大頭。
“從網上找的一條龍服務,我給方案,他們實行。”
少女:……
良久,嘆了口氣。
“那阿窈你大約是被人給騙了,網上的東西不能全信的!”少女一臉憤憤不平。
還是怪她沒看住,阿窈是有些錢,平時花錢也沒概念,但也不能讓騙子有機可乘!
被叫阿窈的人轉過身來,年紀約在十七八九的樣子。
抿了一口茶后,隨手放在木桌上,拉開椅子散漫坐下。
米白色寬大的高領毛衣,領口右側上繡著一只翱翔的仙鶴圖案,下身是條黑色棉質的羅裙,一頭濃厚的微卷長發(fā)披散在身后,巴掌大的臉上有些病態(tài)的白,卻不影響她姣好的面容。
細細柳眉下淡然的雙眸,不起一點波瀾,淡玫瑰色的唇微微向上揚起,沒有解釋。
眉眼微抬。
她倒想知道,有誰會敢騙她?
“窈窈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做事也一向不按常規(guī),就她這性子誰敢騙她?!遍T從外面推開,一道溫和如微風輕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入眼而來的是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叫程樂妍。
這些年的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印記,反而給她增添了成熟的韻味。
要知道,在七年前,她可謂是華國古琴第一人,在國際金色大廳為華國畫上了濃墨的一筆,留下了屬于她的風姿。
若不是程樂妍現(xiàn)在身下坐著的輪椅,那她決對是上帝的寵兒。
她來時就注意到,這間茶樓的位置偏僻朝陽,而對面豎起的兩座樓層,中間空隙沒有遮陽物。天氣好時,陽光剛好可以從那直線籠罩整個茶樓。
紀窈喜靜,又鐘愛陽光,這地方絕對是她精挑細選的。
“程姨,你怎么來了?”看到來人,紀窈有些意外,起身拿了條毯子過來。
宋瀾稍后才反應過來,看向門口微微彎腰,喊了一聲:“老師?!?p> 紀窈將毯子披在程樂妍身上,看著她被風吹紅的臉,目光沉了沉。
胡同路窄,車是進不來的,店在胡同最里面,腳程快也要三四分鐘左右。
語氣微微不悅:“司徒告訴你的?”
程樂妍知道紀窈是說怎么知道她回國的事,舔了舔唇有些慌亂不措。
“他在外面?”掃了一眼門口,隱約可以看到門口有個人影。
“恩,他陪我來的,但不敢進來。你也別冷著臉怪人家司徒,是我硬問他的,我是他長輩,他敢不告訴我?”
后帶著埋怨又加了一句:“倒是你,回來都不和我說。”
紀窈揉了揉眉心,冷臉有些無奈。
“我不清楚您的性子嗎,要是知道準一早去機場等我了。”
被看清的透透,程樂妍訕訕一笑,她可能確實會這么做。
可這能怪她嗎,她忍不住啊!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樂器天賦極高的人,可偏偏那本人對這行絲毫不感興趣。
她心都快痛死了,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那天賦,卻運用不了。
“您身體經不起折騰的……”
程樂妍點頭,十分認同。
“外面天氣又不好,就為看我一眼走這一遭……”
程樂妍點頭,有點小委屈。
紀窈:“……”
一旁的宋瀾看著這幕眼含著笑意,說出去恐怕誰也不會信,一代古典樂器表率人物,在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面前,被訓得像小學生一樣。
“進來吧?!甭曇纛H冷,話是對外面的人說的。
程樂妍這才松了口氣。
司徒沅挪步走進來,撓了撓頭,小聲道:“窈姐,對不起?!?p> 紀窈沒有理會,在茶案上一番行云流水的動作后,一陣濃郁沁心的茶香在屋內散開。
端起茶盞,一杯放在了程樂妍手心,一杯遞給了司徒沅,“沒有下次?!?p> 司徒沅欣喜,直頭點,捧著杯子喝了口熱茶,入口醇香,暖到心底。
“程姨,你晚上就別折騰了,三樓有房間可以睡,晚上給你扎兩針?!?p> “好?!背虡峰豢诖饝?p> 她右腿大腿以下截肢,左腿雖然還在,但至今還有兩塊鋼板未取出,一受濕氣兩腿就連續(xù)幾天疼的睡不著。
“窈姐,你哪天去學院報道?”司徒小心的問。
紀窈側了側身,半倚著柜臺開口:“下周一吧?!?p> 淡淡的茶霧繚繞著她的身側,將人映的不那么真實。
今天才星期三。
主要她還有點事兒要辦。
“窈窈,你要上學了?”程樂妍聽著有些意外。
她早就勸過紀窈,什么樣的年紀就該做什么年紀的事,沒有必要把自己輾轉的那么累,十七八歲的年紀愣是活的比四五十歲還老成。
“恩?!奔o窈眸子半瞇,顯然有些不高興。
她家老爺子現(xiàn)在越發(fā)身體不好,前幾天還住院了,她要是再不回來,恐怕就見不著這個小老頭了。
微微皺了皺眉頭,要不然她真不想拾這個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