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你行你上

　　“出門左轉，那有家商場，應該有鏡子，”周苔眼皮都沒抬一下，她胸口抱拳，居高臨下地看著劉小妹。

　　“周苔你不能這樣，江琦的事只有我們幾個最了解，幾年前的事情了你還能找到誰?”劉小妹慌了神，她本來還想擺譜，讓周苔求她一次，再從她手里得到點好處。

　　“這位小姐，我們這里是會員制的，請問你有預約嗎?”服務生有些為難，這樣的強闖進來的人他見過不少，也不知道怎么躲過門口保衛(wèi)的，前臺也能放人進來?如果處理不好，一個投訴都讓他獎金打水漂了。

　　在這吃飯的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是看她這么自來熟，好像真跟客人有些關系，但客人發(fā)話了，這就是個來搗亂的無賴。

　　“江琦是被她哥打死的——”小妹的話截然而止，周苔卻來了興趣，揮揮手示意服務員退下去。

　　“哦?講講，”周苔看著劉小妹，那個總沖在前面咋咋呼呼的小女孩。

　　“我只跟你一個人說，”劉小妹看了眼付楊，她不知道這個消息值多少，但是周苔應該也不想別人知道太多。

　　“周小姐，我們今天的談話就到這里吧，對于祁麥，我只能說他是位很優(yōu)秀的律師，對于那一屆的學生，他把所有人都壓的喘不過氣來，他正義、勇敢、偏執(zhí)，看著是個什么完美的理想主義者，但我覺得，他只是表現的很開心，跟我們始終隔了一層看不清的膜?！?p>　　付楊摸摸頭，他比祁麥小兩屆，這個遠近聞名的天才少年是當地的小明人，他小時候還慶幸幸好比他小兩歲，不用被他比得一無是處。

　　一個小城，暴力犯罪的比例卻出奇地高，他費了那么大力氣考上了一個還不錯的大學，本來以為跟祁麥再無交集了。

　　上帝真的很不公平，正常人被打壞腦袋可能就會變得癡傻，而祁麥只是變成像他們這樣的普通人，付楊想了想，如果他變笨了可能真的會去死。

　　“祁麥，喝酒去不?”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角落里的男生，他只穿著最簡單的白襯衫，舉手投足卻像電影里的校園男主角。

　　“算啦算啦他肯定有約啦，我們喝我們的，他又不喝酒不泡澡，沒勁沒勁，”其余幾個人以為他又像以前一樣毫不留情地拒絕他們，然后在圖書館待上一整天。

　　真不知道怎么對骨瘤這么感興趣，床上貼的也不知道誰的ct，別人都是露倆球的大尺度模特，來檢查了再從祁麥那順幾張人體圖擋一下，那個瘤看著就嚇人，不過祁麥也從來不提。

　　“好，”男生合上書，取下鼻子上的黑框眼鏡。

　　幾個嬉笑的人安靜了一瞬，誰也沒想到他會答應，但多一個也不算多，反正人多熱鬧。

　　付楊記得，那天祁麥被灌了特別多的酒，大家都說他假正經，他也不推辭，一杯又一杯的灌下去，跟個無底的酒缸一樣。

　　別人醉是耍酒瘋，倒頭就睡，祁麥喝醉是鬧自殺，啤酒瓶割腕。

　　幾個喝的酩酊大醉的男人，聽著酒瓶聲把酒都嚇醒了，誰也沒見過這場面，懷疑是不是喝酒喝太多犯病了，七手八腳地把祁麥手里的碎瓶子搶下來，還沒等抽他兩大耳刮子，祁麥就醒了。

　　付楊才知道原來祁麥身上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駱芝蘭死了，以前每周末他都要去醫(yī)院照顧他的朋友，這周沒有地方去了。

　　“草尼瑪，喝個酒也不消停，大男人要死要活地是鬧哪樣，腦子有病他媽的去治，沒錢買藥哥幾個給你湊，是不是失戀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要我說你那相好是不是擱醫(yī)院工作呢？天天往那跑?！?p>　　宿舍里年齡最大的人一把控制住祁麥的胳膊，又怕他醉酒咬到舌頭，插著他的嘴把醒酒湯灌了下去。

　　酒店經理聽到動靜，看到這場面直接嚇得報警，五顏六色昏暗的燈光下，幾個長的五大三粗的漢子，又渾身酒氣，臉喝的紅熏熏的，空氣里還有嘔吐物的氣味，為首的那個長的兇神惡煞的，正掐著一個漂亮男孩的嘴往里灌藥。

　　那男孩一看就神志不清了，酒店經理兩眼發(fā)昏，他這可是正規(guī)KTV，這聚眾淫亂的事居然讓他碰見了，那個小哥長的那么好看，肯定不是自愿的。

　　“住手，我已經報警了，我警告你們不要太猖狂了?！?p>　　付楊酒喝的少，想解釋幾句，但頭腦發(fā)懵又容易咬到舌頭，吞字也很嚴重，有些話在腦袋里說了，但沒發(fā)出來，“不是……我們是是是……救，一起的……”

　　越描越黑了，經理滿頭黑線，這估計是對家想來搞事情，他虎頭阿三什么場面沒見過，早就金盆洗手了，這些人絕對不能阻擋他奔向美好的生活。

　　再后來的事情就記不清了，記得KTV老板給他們每人送了300元的代金券，還送了個大果籃。

　　付楊醒的早，祁麥將臭氣熏天的幾個人堆在一起，離他們遠遠的，他看著那個有些疲憊的男孩，問出了他一直以來的疑惑，“你長的這么帥，又這么聰明，家里還有錢，朋友那么多，為什么要死?”

　　付楊不知道祁麥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他記得的，永遠是那個被同學和老師稱贊愛戴的天才少年，他到現在也刻骨銘心地記得祁麥那時的眼神。

　　像一塊冰，里面什么都沒有，也什么也看不見，只是麻木，麻木地看著所有人。

　　“我所擁有的，都被收走了，”祁麥沉默了很久，才終于說出這幾個字，付楊覺得他化成了悲傷，昨晚透露出的那點瘋狂，是他僅剩的勇氣。

　　付楊不再說什么，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覺得像祁麥這樣聰明又敏感的人，痛苦也是加倍的。

　　他們所有人都以為祁麥會死，因為那個人沒有活的目標，他不畏懼死亡，卻也不期待死亡，直到今年的某一天，他在群里發(fā)的那句話才讓付楊覺得，他真的想要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