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伯伯退了出去,領(lǐng)著莫問天到了會客堂里,給他上了盞茶。
莫問天拿起茶盞呷了一口,把茶葉吐回了杯子里。
蘇無問披上了一件外套,不急不慢地打書房里走了出來,轉(zhuǎn)到了會客堂:“莫老板,別來無恙。今日來我府上,不知有何貴干?”
莫問天站起了身,向蘇無問施了一禮:“蘇小姐?!?p> 蘇無問冷冷淡淡道:“莫老板多禮了,我們倆也算是舊相識了。莫老板請坐。不知王漢叫你來是什么事情?”
“不是王漢叫我來的,是我自己要來的,我也并非王漢的屬下,蘇小姐未免太小瞧我莫某人了。我這次來找蘇小姐,為的是兩件事情,一是向蘇小姐賠禮道歉,二是我有要事相告。”
“莫老板請說。”
莫問天一揮手,兩個下人把抬來的兩箱子禮物放到了堂前,他揮了揮手,下人們都退了出去。
“蘇小姐,我莫某人是誠心誠意來道歉的,三年前我生意不好,頻臨破產(chǎn),王老板及時出手相助,給了我一大筆的資金周轉(zhuǎn),我本以為他是真心實意要幫我,便收下了這筆錢,答應(yīng)日后必定加倍奉還。王老板給了我一份合同,我見他大仁大義、不便多疑,沒看合同就在上面簽了字,沒想到合同上竟是要我每個月付他利錢,光是這筆利錢就要把我壓垮,我每個月的收入都給了他,哪有閑錢再還他本錢,照這樣下去,這輩子都得為他做牛做馬。后來王漢發(fā)現(xiàn)我身手不錯,便找上我,要我替他辦成一件事。只要此事辦成了,他便把合同作廢,就連本錢也不必我還給他。而這件事就是幫他拿到殷弘緒的信件。我原來想的是,王漢畢竟是個陶瓷商人,絕不能眼睜睜地瞧著殷弘緒的信件流到海外,所以才著急忙慌要把信件拿到手加以銷毀。因此我便答應(yīng)了他。蘇小姐,前番多有得罪,還望蘇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計前嫌?!?p> 蘇無問聽完了這番話,心里頭一絲一毫也不相信。
她已經(jīng)被王漢和趙天葵騙了兩次了,現(xiàn)在一瞧見莫問天,怎么瞧怎么都覺得,這像是王漢又派人來騙她。
她要是又上一次當,那她豈非成了大傻子?她打小才智過人的英名豈非要毀于一旦?
不過既然人家已經(jīng)這么說了,蘇無問縱然再不相信,也不會當面說破,因此臉上反而裝出了同情之色:“莫老板,想不到你竟有此遭遇。從前的事情,如過眼云煙、風吹則散,你我二人再也不提它,今后見了面,你還是我的莫大哥?!?p> 莫問天聽完這番話,大喜:“多謝蘇小姐。蘇小姐,我近日來,除了向你道歉,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當面告訴你。”
蘇無問一聽,‘好啊,狐貍尾巴終于要露出來了,前面說那番話是要博得我信任,現(xiàn)在是要開始騙我了。’
“莫大哥請說。”
莫問天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阿忠伯伯,蘇無問朝著阿忠點了點頭,示意他退下。
阿忠退到了離兩人較遠的地方,雖聽不清談話,但仍能看見二人的一舉一動,生怕莫問天傷著了他家小姐。
莫問天眉頭開始皺起來了,一臉憂心忡忡。種種跡象都表明他要開始騙人了。
“蘇小姐,我在浦東港口有個兄弟,從他口中得知,殷弘緒的信件已經(jīng)離開港口,流向海外了?!?p> 蘇無問本來抱著一種聽戲的心態(tài),想聽聽看,莫問天會怎么欺騙自己,便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這一口還在嘴里,恰聽到莫問天的這句話,憋了好半天才把水咽下。
哐當一下,杯蓋落下,蓋到了茶盞上,蘇無問定了定心神:“莫大哥恐怕是弄錯了,殷弘緒的信件,這會兒正在趙天葵和王漢手上?!?p> 莫問天道:“斷不會弄錯,蘇小姐,信件確確實實已經(jīng)流向海外,而且是自王漢和趙天葵的手流出去的,我聽那邊的兄弟說,他親眼瞧見趙天葵的船停在了浦東港口,沒多久,王漢和趙天葵上了東印度公司的船只。我兄弟跟東印度公司的職員很熟,兩人喝酒的時候,那職員告訴他,殷弘緒的信件已經(jīng)弄到手,裝在船上駛離港口了?!?p> “莫大哥,你的意思是趙天葵和王漢把信拿給了東印度公司,主動地讓這封信流到海外去?”
莫問天點點頭道:“正是如此,除了這樣還能有什么別的可能?”
蘇無問簡直要傻眼了,這是哪門子騙法?這豈不是往自己臉上抹黑?王漢和趙天葵在刷什么花招?王漢讓莫問天這樣來騙她對王漢自己有什么好處?
難道莫問天不是來騙她的?難道他跟王漢鬧翻了,這會兒要往王漢身上潑臟水?
還是說,莫問天所言居然是真的?他之前那一次害她確確實實是因為欠了王漢的錢?現(xiàn)在既然債務(wù)已經(jīng)兩清,他就反過來幫她了?
蘇無問想不明白,實在是想不明白。
總不會是因為莫問天的腦瓜子出了問題吧。
王漢也是陶瓷商人,雖然想要打壓蘇家,可也斷不可能會主動讓這封信流到海外。
西洋人一旦做出了瓷器,他王家的損失有多大可想而知,更何況,這種事情終要引起民憤,王漢沒那么傻。
可是這段時間以來,王漢確確實實沒用那封信再要挾過她,難道信件真的已經(jīng)不在王漢和趙天葵手上了嗎?
蘇無問追問道:“你在港口的朋友可還聽到什么其他的消息?是否有人親眼瞧見趙天葵和王漢把殷弘緒的信交到了東印度公司的人手上?”
莫問天搖了搖頭:“這倒沒有。我那朋友只是在跟東印度公司的職員喝酒的時候,無意中得知信件已經(jīng)飄向海外,但他也不便多問,便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這封信究竟是如何到了東印度公司的人手上,不得而知?!?p> “也就是說,不能確定是趙天葵和王漢主動交出了信,還是東印度公司的人趁人之危搶走了信?”
莫問天點了點頭:“確實不能確定,或許這封信是被搶走的?!?p> 蘇無問也是這樣想的,趙天葵和王漢哪會傻到這個地步,把這么重要的東西拱手相讓,他們同行之間雖然不團結(jié),可是對外方面卻向來齊心協(xié)力。
莫問天接著道:“蘇小姐也一直在致力找出這封信件,我心中有愧,因此特來向蘇小姐轉(zhuǎn)告這件事情。如今消息已經(jīng)傳達,蘇小姐,我該告辭了,他日若有什么需要效勞之處,可來徐家匯找我?!?p> “多謝莫大哥?!碧K無問起身,把莫問天送到了門口。
回到了書房之中,蘇無問當即寫了一封信,派了人把信帶到家住浦東的周簾府上,請周簾過來一趟,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