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無聲的房間里,此刻只剩下強烈的心跳聲。
商沂景垂眸去看搭上自己小拇指的人,一向深邃冷淡的目光中氤氳中無限的溫情。
韓忘殊的手指纖細修長,這會兒隨意地捏著自己的手指,透著一股乖巧,好似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找糖果吃一樣。
商沂景輕輕地掰開她緊抓住他手指的手,將其放回被子底下,輕手輕腳地走到地鋪上躺下。
墻上懸掛著的鐘表此刻已經接近十二點,但他卻毫無睡意,腦袋像是新搬進一家電影院,一幀一幀地播放著今晚的畫面,不遠處擾亂他心神的人睡得正香。
借著窗外似水般清澈的月光,他歪頭看向床上的人。
她睡覺時很安分,幾乎沒有任何動作,身體自然而然地蜷縮著,似乎很沒有安全感,像一只沉睡著的小鹿。
昏暗中,商沂景無聲地勾唇笑笑,這一個瞬間,讓他覺得無比美好。
*
第二天早上,韓忘殊起床的時候,房間里已經沒有了商沂景的身影,地上的床墊也已經被人收了起來。
她剛起來的時候迷迷糊糊的,腦子似乎還沒適應過來。
她就這樣愣在原地,腦袋加載了五六秒,終于清醒了一絲。
昨晚,商沂景居然給她吹了頭發(fā),他居然還真睡了地鋪一晚上。
她看向窗外,熱烈的驕陽高高懸掛,金燦燦的陽光灑在墨綠色的杜仲樹葉上,鳥鳴聲婉轉悠揚,所有的一切都彰顯著今天的好天氣。
她趿拉著拖鞋,走進洗漱間刷牙,彎腰的時候,幾縷發(fā)絲不安分地垂下,沾染上流水。
她將牙刷含在嘴里,騰出右手將頭發(fā)拉起,莫名熟悉的一幕將她思緒拉回昨夜。
商沂景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細細為自己梳理頭發(fā)、小心翼翼地吹著的模樣……
韓忘殊搖搖頭,企圖將這一副像是要將自己吸進黑洞漩渦里的場景甩出去。
真是著魔了,不就吹個頭發(fā)嗎……
快速漱完口,她沒再看鏡中,面無表情地出了洗漱間。
整理好一切下樓,就看見趙父趙母坐在沙發(fā)上,笑著朝對面的商沂景說著什么。
笑容中帶著一絲討好,甚至可以說是諂媚。
商沂景靠在椅背上,臉上始終一副淡淡的樣子,臉上保持著得體的社交笑容。
他背脊挺直,很簡單的動作,卻帶著若有似無的威壓。
韓忘殊走下樓梯。
商沂景率先發(fā)現,原本隨意擱置的視線像是有了有了目標,掃向那抹纖細的身影。
坐在他對面的兩人,也發(fā)現了他的動作,目光緊緊跟著他看過去,這才發(fā)現是韓忘殊下樓來了。
趙母眸色閃爍一下,深深地看了韓忘殊一眼,隨后收回視線,瞥向不遠處沙發(fā)上這位頗具壓迫感的后生,低頭思考著什么。
在韓忘殊到三人身邊的時候,趙父趙母很有默契地都停下了話頭。
趙母率先起身,語氣很熱情地向韓忘殊走上去,言語間皆是寵溺,帶著一絲母親對女兒獨有的語氣,狀似嚴厲地責怪她:“小殊怎么起得比沂景還晚,嫁人了怎么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喜歡賴床?!?p> 嘴上說著責怪的話,實則沒有半分不滿,任誰看都是一副母慈女孝的場景。
只有韓忘殊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
以前的自己,因為周圍人都若有似無地向她灌輸她不屬于趙家的思想,所以她一直過的謹小慎微,明明是在最貪睡的年紀,卻從來沒有睡過一次懶覺。
只為了討趙父趙母的歡心。
那時的她太天真,以為自己只要乖乖聽話就可以得到和姐姐一樣的對待方式,得到趙父趙母的喜愛,所以總是想法設法地做到最好。
可是后來發(fā)現,她和趙娜琳從來都不在一個天平上。
她漸漸明白,自己可以暫時得到兩人喜歡的條件是讓趙娜琳開心,所以她牟足了勁兒,努力讓趙娜琳高興。
其余的一切,她都不再關心。
后來再長大一些,她明白了自己的不同,也沒有任何嫉妒的心理。
畢竟,出身本就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
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要是一直哀怨,又會有什么改變?
韓忘殊看著眼前笑得慈祥的趙母,配合著她演戲,適當地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羞澀笑容。
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照在兩人身上,氛圍溫馨和諧。
順從地演個戲,就能讓所有人高興,何樂而不為呢?
一旁的趙父也看出點什么,適時地在旁邊加上一句:“是啊,小殊這孩子從小就喜歡賴床,還有粘她媽。”
韓忘殊臉上的假笑不變,二十多年來,她早已習慣帶上了面具,對這樣的場景已經可以說是信手拈來。
她覺得自己要是進軍演藝圈,說不定都能得個奧斯卡獎。
視線一直在韓忘殊身上的商沂景忽然出聲:“昨晚殊殊太累了,所以她今天多睡了會兒,平日里都起來得很早。”
他語氣淡淡,似乎只是陳述個無關緊要的事實,沒發(fā)現無形中撕開了趙父趙母偽裝的面具。
韓忘殊沒料到他會出聲,目光順著他的話落在他身上。
回過味來他剛才說了什么,腦海中有一根弦砰的一聲斷裂。
什么叫“昨晚太累”?
她昨晚什么也沒干,連吹頭發(fā)這唯一的力氣活都是他幫她干的,哪里累到她了?
而且,這句話單看沒什么,只是從他嘴里說出來,莫名的不對勁。
話題忽然就沾染上了一絲少兒不宜和曖昧。
果不其然,趙父趙母的神色添上了幾分尷尬。
韓忘殊真的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得了,偏偏她還不能開口解釋,話沒挑破那就可以有很多解讀,但挑破的話,完全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只會越描越黑。
她眼神不善地看向商沂景,希望他能接受到自己此刻無語的心情的信號。
商沂景確實接受到了她的信號,只是她那像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此刻固執(zhí)地看著他,卻沒有半分攻擊力,反而還透露著一股可愛。
商沂景回她一個笑容。
韓忘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