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被抄家后,我被送至江南,憑借嫡姐的護佑安居一隅。
她卻被五皇子囚禁府中,最后折磨至死。
重來一世,我敲暈嫡姐,將她塞進前往江南的馬車。
「姐姐,這一世,相府的擔子由我來擔?!?p> 1
嫡姐去世了。
收到消息時,我正在擦拭琴弦。
送信的小廝說嫡姐被亂棍打殘,又被拖至斗獸場折磨許久。
最終熬不住去了。
京城只有一皇室斗獸場。
里面全是各地貢奉來的珍奇動物,還有不少性情兇猛的猛獸。
歷朝歷代,只有大奸大惡之人才會被扔進斗獸場進行表演。
嫡姐本貴為相府嫡女,且生來體弱,需要靜養(yǎng)。
如果不是突逢變故,又為了護我,不會遭此磨難。
心臟似被刀剜般一陣絞痛,手上一用力,琴便斷了一弦。
殷紅鮮血順著斷弦慢慢淌下來。
我愣了許久,才想起拿手帕擦拭。
抬頭間,一抹尖銳的亮光從眼前閃過。
下一秒,刀便準確無誤地扎進我的心臟。
鮮血從嘴角噴涌而出。
剛剛還唯唯諾諾的送信小廝此刻正拿著刀目眥欲裂,滿目恨意。
「林明月,要不是為了你,大小姐怎么會慘死在京城?」
「憑什么你還好好活著,她卻死了!」
「我要你給她陪葬!」
小廝扎的位置正準,一看就是比劃著練習了許多遍。
他是嫡姐生前的護衛(wèi),與嫡姐一同長大,感情深厚。
鮮血順著刀把和嘴角不斷往外冒。
我感受著身體漸漸發(fā)涼、僵硬。
恍惚間又想起六年前嫡姐將我送離京城的場景。
她的衣裙在跑路的過程中沾染了血跡和灰塵,發(fā)髻也亂了許多。
雙眸卻明亮清澈。
她摸著我的頭說:「明月放心,姐姐定會護你周全?!?p> 身體越發(fā)冰冷,眼皮也越來越沉。
……
再次睜眼時,我正坐在嫡姐安排我去往江南的馬車上準備出發(fā)。
我迅速下車將她一掌劈暈,塞進馬車。
然后策馬揮鞭。
「勞煩各位替我照顧好姐姐!」
姐姐,這一世,該換我來護你了。
2
我沿小道騎馬回京城,被一隊山賊攔住。
個個人高馬大,滿臉的絡腮胡子,肩上扛著大刀。
站位和姿勢卻規(guī)行矩止。
我淡定下馬立在一旁,環(huán)顧一周后笑著開口。
「各位舉手投足間皆顯貴氣,看起來并不似一般山匪?!?p> 「想來應是京城中人?!?p> 眼前的人臉色一變。
為首的男人厲聲喝道:「住口!」
我無所謂聳聳肩:「那我再猜一猜?!?p> 「五皇子派你們來的?」
話音未落,身邊一陣風起,一群人揮刀直上。
我快速抽出袖間的軟劍迎敵。
丞相府的子女,一向都是文武雙全。
我的劍術更是一流。
很快便解決了大半人馬,只剩下為首的那個男人。
他戴著面具,手里的大刀早換成稱手的長劍,莊嚴肅穆地站在林間空地,像極了不可侵犯的神祇。
可惜了……
「齊先生,」我開口,「都是熟人,就不必再遮掩了吧。」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奇,慢慢摘下面具。
齊爾的臉出現在眼前。
「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我嗤笑:「齊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您曾與明月比試過好幾次劍術呢。」
齊爾是大夏遠近聞名的劍客,劍術一流,是無數習武之人的榜樣。
每年的武林大會,我都會參加。
比試到最后,通常只剩下我和齊爾。
因此對他的身形和招式早爛熟于心。
在他出現的那一瞬,我就已經認出了他。
他冷著聲音說:「丞相的女兒果真聰慧??上橇宋寤首拥钕拢慊畈贿^今天。」
冷峭劍意直逼我要害而來。
我笑:「是嗎?」
隨即飛身直上。
齊爾的劍術在我之上許多,單靠蠻力,我比不過他。
很快便落了下風。
他的劍由上好玄鐵制成,感受到身后凜冽的劍意時,我本能轉身揮劍抵御,卻被折斷了劍身。
利劍很快朝著我的心口襲來。
我使輕功逃脫。
劍很快追上,轉眼間就逼近我的心口,只剩一寸距離。
我側了個身。
身后有箭矢呼嘯而來的聲音。
下一秒齊爾被射中倒在地上,濺起撲面塵土。
他死前還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我繳了他的劍,轉身向竹林深處開口:「王爺,戲看夠了,您也該出來了吧。」
祁翊帶著侍衛(wèi)晃著扇子走出來。
卻只笑著不說話。
我只得先一步向前開口:「方才,多謝王爺救命之恩?!?p> 他擺手示意無礙,隨即又道。
「只是本王有一點好奇,林姑娘是如何知曉本王就在這深林之中的?」
我說:「聞到的?!?p> 他驚訝道:「只是靠聞?」
「是。」
我自小就對氣味十分敏感,接觸過的人的氣味我都可以熟記于心。
前世我在宴會上見過祁翊許多次,他酷愛籬落香,因此記憶深刻。
方才有清風吹過,一聞便聞到了熟悉的香味。斷定他在附近后,我才敢直面齊爾等人。
畢竟三王爺祁翊出了名的溫潤守節(jié),看到有人落難,必會施以援手。
作別祁翊,我正準備上馬繼續(xù)飛奔。
卻忽然被叫住。
「不知林姑娘可否愿意與本王合作一出,事成之后可替姑娘向天下澄清相府冤屈?!?p> 我看著他:「你要什么?」
他堅定道:「皇位。」
3
我答應了祁翊。
只因我信得過他。
丞相府三朝為相,兢兢業(yè)業(yè)輔佐了三朝帝王,每一位都是鞠躬盡瘁,到最后卻因為老皇帝愛子心切,落了個罪臣的結局。
說來可笑,先皇費盡心思讓二皇子即位。
甚至為了他穩(wěn)固帝位不惜設局誣陷丞相府,打壓相府勢力。
最后卻捧出一個暴君。
我前世去往江南時,新皇已然即位。
他即位之初,便劍指邊關,不顧百姓貧苦,無視將士死活,大開殺戮。
在地方大肆征稅,百姓苦不堪言。
有清明的大臣上書,當場便被斬首。
此后再無大臣提及,滿朝文武竟無人敢為百姓道一句不公。
那作惡多端的五皇子祁遇,本就生性頑劣,如今有了皇帝哥哥坐靠山,更是狐假虎威。
利用皇兄威嚴向嫡姐施壓,不斷打壓折磨。
京城早被他攪得亂翻了天。
而祁翊……
我轉頭看他。
馬車行得緩慢,他正閉眼休息。
祁翊生得俊俏,眉眼舒朗,豐神挺秀,臉龐線條分明,硬朗而英俊。
父親曾多次夸贊他是行君道之人,是太子甚至新帝的不二人選。
只可惜他只一心做實事,對皇位并不甚在意。
如今看來,祁翊當真對得起父親夸贊的「君子」名號。若不是新帝暴戾,百姓蒙難,他大抵是永遠不會碰這個王位的。
……
我暫住在翊王府。
祁翊要我設法入宮,成為新帝的心腹。
然后成為他在宮內的接應。
我調侃道:「不怕我一氣之下殺了他嗎?」
他說:「如果能替丞相報仇,也是不錯的?!?p> 世人都說翊王溫潤如玉,最重兄弟情義。
我卻忽然覺得有些看不懂他。
父親還在職時,嫡姐因為生病,無法時常出入相府參加宴會,便常常由我代勞。
因此宮內人大多認得我。
我使了前世一游歷大俠教我的易容法子,變成一個清秀藥醫(yī),又用了特殊方子制成的變聲粉,一下子就成了清潤的少年音色。
不過沒能騙過祁翊。
他驚奇地看了許久,最后說:「林姑娘當真厲害?!?p> 「這個障眼法騙宮里那些人已經足夠了?!?p> 沒過多久,京城集市間忽然盛起傳言。
京城來了個清秀的小神醫(yī)。
不僅能醫(yī)死人肉白骨,還能醫(yī)好許多世間罕見病癥。
來看病的人絡繹不絕。
我回到王府時,已然是深夜。
祁翊點著燈坐在大堂等我回去。
回房時,他遞了把軟劍和匕首給我。
「上次那把壞了,給你打了一把新的?!?p> 「宮中危險,軟劍和匕首可用來防身?!?p> 我摸了摸劍身和匕首,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制成的,必定花費了不少金錢。
我雙手抱拳,鄭重道:「多謝王爺。」
一向清冷自持的翊王卻忽然紅了耳尖,語無倫次起來:「快……快回去歇吧?!?p> 我心里好奇,卻不疑有他,便徑自回房。
第二日,宮內傳來消息。
皇上召神醫(yī)入宮。
4
馬車晃蕩著走到宮門前。
皇上身邊的大太監(jiān)宏威公公來接的我。
宮內規(guī)矩森嚴,他一路上講了許多。
我一一記下。
前世我時常進宮,對宮內的規(guī)矩已十分熟悉??稍尞惖氖?,新的宮規(guī)竟強制宮人午間一律不得外出。
宏威走在前面,掐著嗓子說:「李神醫(yī)初次進宮,還望依照宮規(guī)謹慎行事?!?p> 我頷首應答。
新帝初即位,尚未立后,因此常宿在太和殿。
我到殿前時,碰上一道士,與他擦肩而過。
宏威恭敬地行禮。
我多看了一眼。
宏威輕聲說:「這是無名大師。」
我知道他。
上一世,正是因為他的挑唆,說相府權重蓋主,恐對新皇不利,先帝才最終下定決心設計抄了相府。
最后相府上下百余人,只留下我和嫡姐和異種老弱婦孺。
我被嫡姐護佑生存,其他人則沒有這般幸運。
丟的丟,被發(fā)賣的發(fā)賣,原本人丁興旺的相府,一夜之間變成一座陰森的空府。
殿內響起杯子摔碎和大臣喊冤的聲音。
宏威顧不得我,忙跑進去。
不多時,幾個小太監(jiān)抬出來一具尸體。
是殿前大學士賀文,大夏百姓人人稱道的清官。
相府被抄沒時他曾仗義進言過。
太和殿原為皇帝辦公之地,此刻卻掛滿了女子畫像。
嬉鬧的、啜泣的、快樂的、憂郁的。
一瞬間倒像是進到了畫廊。
我進去時暴君正端坐在案前作畫,面色柔和。
他的水平很好,廖廖幾筆便勾勒出一副生動的人像畫。
畫上女子噙著一抹淡淡笑意,站在桃花樹下,仿佛透過畫紙在與畫外之人對話。
他抬頭,聲音瞬間冷得仿佛浸了層冰霜:「聽聞李神醫(yī)醫(yī)術了得,能活死人肉白骨?」
我溫聲應答:「世人夸大而已,不過皇上若是需要,草民可以盡力一試?!?p> 良久沉默。
傳聞暴君性情多變,又喜殺戮。
我手心握緊,額頭上不禁沁出一層薄汗。
最后終于聽到他說:「走吧。」
他屏退隨從,只身一人帶著我穿越層層宮墻,最后來到一處隱蔽的花園假山處。
假山轟隆一聲打開,石門后一張冰棺安靜地躺在正中央。
檀香冉冉,我卻聞到了許多血腥味道。
轉眼看,那道士正火化賀文的尸體,血腥味混著尸體的燒焦味道充斥在山洞內。
賀文的頭顱和無數個頭顱被擺在一旁的香案上。
我震驚地瞪大眼睛:「這是……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