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去之后,我們成婚吧!”
離鳶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呆愣,似是完全沒有想到少典會在此時說這個,心跳募地一停,隨后便是一陣的不知所措。
“你……怎么突然就說起了這個,再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問題?什么問題?為什么要護著你?”少典挑眉,似是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多余:“我為什么不護著你?”
“可是這對你的計劃……”離鳶簡直要被少典理所當然的反問問懵了,想說,這難道不是應(yīng)該考慮的問題么?
她一個人,和這整個奴隸營中的族人,孰重孰輕不是很明顯么?
可少典卻告訴她:“我救族人和護著你之間,有什么沖突么?”
“……???”
離鳶眨眼,再眨眼,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又有一瞬間的混亂?!翱墒?,你這個時候受傷,對于這次拯救族人的計劃……”
“所有的計劃都會有變化,不是么?”少典的目光卻十分冷靜,甚至某一瞬間顯得有些冷淡,離鳶恍惚中仿佛看到了那日祭祀大典上,那個睥睨天下的東皇帝君……
少典說:“沒有哪個計劃可以真正預(yù)知所有的未知,就像我們誰都沒有想過那些看守會突然甩過來鞭子一樣。擁有變數(shù)才是唯一不變的。所以寶兒,你要再相信我一些?!?p> 相信……他?
“相信我有應(yīng)對變數(shù)的能力,相信我能護著你,也能救大家。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樣。你真的以為我剛剛的話只是安撫大鳴他們么?我是真的相信,只要你在,我即便受傷,也不會影響接下來的安排。再說——”少典說著,忽然眨眨眼:“我剛剛挨打時其實有避開危險部位,所以真的,這些只是看著嚴重,我沒事的?!?p> “……”
離鳶沉默了。
因為突然不知道要說什么。
她不知道少典手中的“沒事”到底是個什么概念,可是根據(jù)過去三年來對他的理解,大概是——沒死就可以?!
少典停頓了一下,忽然又道:“其實很早以前我就給自己定下了目標,這一生有幾件事必須要做:營救族人,重建部落,踏平蚩尤……”
微微一怔后,離鳶恍惚地憶起,三年前的逃亡之夜,少典似乎說過——
“我答應(yīng)你們,會重建有熊部落。”
“我會救下所有被俘的族人?!?p> “會帶領(lǐng)今日所有的幸存者,未來踏平蚩尤,讓他們?yōu)榻袢账龅囊磺小獋獌?!?p> ……那些看似輕飄飄的話語,離鳶過去只當他是在安撫眾人,卻沒想——他竟真的放在了心上,并致力于做到……
“……還有就是你。”
片刻的微怔被少典這最后一句話徹底喚了回來。
“什么?”
“我是說,我這一生要做的事就是這幾件:營救族人,重建部落,踏平蚩尤,還有娶你——甚至單從確定時間來講,你還要在前。所以,沒有誰更重要一說,我為什么不護著你?我是認真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回去后,我們成婚吧!”
也不知是被哪句話戳中了,離鳶的神情從一開始的呆愣,漸漸變成了復(fù)雜……內(nèi)心深處那道堅韌無比的墻,突然照進了一束光……
這一刻,沒有東皇太一,沒有天上地下,他是少典,只是少典。
于是,在經(jīng)歷了仿佛滄海桑田般的停頓后,離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好,這次回去,我們就成婚?!?p> ……這天下午,因著傷口的反復(fù)撕扯,少典不可避免地發(fā)起燒來。所幸有離鳶在一旁照料,他只是有些虛弱,還不至昏迷。
可意外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悄然而至……
奴隸營中有幾個人,是三年前離隊的小分隊成員,現(xiàn)任奴隸營最底層的看守。他們早就察覺到了族人的異樣,繼而認出一些三年前同生共死過的伙伴。
就像當年推斷的那樣,當年的背叛者,除去邢池及其親信,其他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夾縫求生而已……
而邢池的死也讓這些人徹底認清了蚩尤族的嘴臉。
只是,族人早就不認他們了。而他們也早在當年選擇背叛時便被蚩尤軍徹底打散,四散各地,只有那么三兩個因著當年在小分隊里訓練出的機靈勁兒,被奴隸營的看守長赤刃看上,這才留在了這里……
他們一直在悄悄護著族人。
這次幫助少典等人潛入的便是其中一人,發(fā)現(xiàn)異樣的是不知情的另一人,只是……也不知是聯(lián)想到族人這些年遭受的屈辱,還是三年前那個生死相依的夜晚,不知情的那個即便看出了異樣,卻也沒有聲張,反而主動幫忙打起了掩護。
速攻小隊的猴子首先察覺了對方的行為,特意跑去探查,沒想到卻看到了過去的發(fā)小,兩人一時間情緒都有些激動……一沒留神被旁人察覺到了不對,直接被提到了奴隸營大頭領(lǐng)赤刃那里。
大頭領(lǐng)赤刃是個狠角色,過去便是蚩尤大軍的一員猛將,后來受了傷,從戰(zhàn)場退了下來,被派到了這里,統(tǒng)領(lǐng)整個奴隸營。
審訊的過程殘忍且漫長,猴子卻都咬牙堅持了下來,無論對方怎樣嚴刑逼供,始終堅持“自己是一個人混進來的,沒有同伙”……可那個三年前離隊的小隊員卻受不了了,終究將自己知道的一切供認不諱。
赤刃知道有熊族帶人混了進來,幾經(jīng)思量,選擇了不動聲響,只悄悄派了幾個心腹出去,意欲借調(diào)奴隸營兩側(cè)駐扎的軍隊,將少典他們一網(wǎng)打盡。
消息是姒嬁的姐姐姒落托人送來的,與此同時,應(yīng)羽也將有關(guān)這姒家兩姐妹的情報送了過來——
“那姒嬁,似乎當年沒有被你選上后,”應(yīng)羽不著痕跡地瞥了離鳶一眼,“就被姒姓部落另花大價錢贖了回去,原因暫時還不知道,只知道她回去之后,短短幾年,竟也混得跟部落大小姐姒落一個待遇?!?p> “聽族人說,當年部族陷落,他們被關(guān)來了這里,沒過多久姒姓部落也被關(guān)了進來,姒姓部落的首領(lǐng)被蚩尤斬殺了,他們的大小姐姒落卻因意外被這里的看守者首領(lǐng)赤刃看中……族人說,其實原本姒嬁也被看上了,卻在侍寢當夜被扔了出來,聽說是得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病……之后她便一直以姒落的婢女自居,巧妙游離在部族、姒姓部落以及看守者之間……”
想著晌午時姒嬁“進退得宜”的畫面,離鳶對這個“怪病”持保留態(tài)度,心想如果真是她猜測的那版,這姒嬁還真是個人物,在如此混亂的局面下還能想到方法保全自己,著實令人敬佩。
可還不等她口出感慨,便聽應(yīng)羽略有些遲疑地繼續(xù)道:“我還聽說……這姒嬁似乎對族長……情根深重……過去姒姓部落每年來納歲貢,她都有跟來,回回躲在村角的大樹后偷看……這些年也因著族長的原因,一直幫襯著咱們的族人,這次暴露的消息也是從她那兒傳來的。”
……到口邊的贊嘆就這樣又被離鳶咽了回去。
她默默地看向應(yīng)羽,可應(yīng)羽卻扭過頭,并不看她。
他當然知道這話不該當著離鳶說,可眼下這關(guān)頭,所有信息都會影響到姒落姒嬁姐妹的可信度,他必須得說。
離鳶眼見應(yīng)羽不看他,又轉(zhuǎn)過頭,視線在少典那張無懈可擊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一時間竟有些無話。
少典看向大鳴:“情況核實過了么?”
大鳴點頭:“核實過了,被抓的是猴子,另外那個是三年前離隊的是宋雨,舉報他們的是宋雨在奴隸營這邊的死對頭?!?p> 少典的目光再轉(zhuǎn)向應(yīng)羽,應(yīng)羽立刻道:“我跟外圍傳過消息,赤刃的兩名親信不久前確實出營了,其中一人去了西南方?!?p> 力牧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少典看他,終于忍不住了:“老大,所以現(xiàn)在咱們應(yīng)該怎么辦呢?你這還燒著呢,要不你先撤吧?!?p> 可少典卻沒有理會力牧的毛躁,半支著身體慢慢坐起,應(yīng)羽、大鳴和力牧立即伸手攙扶,離鳶因走神慢了半步,被沒有搶到位置的力牧瞪了一眼,頓覺莫名其妙。
少典沉吟了一下,安排道:“我算過時間,西南的蚩尤大軍駐地距這里一來一回差不多要一個半時辰,雖說大軍還需要整頓,可我們帶著族人,不宜與蚩尤軍正面碰撞,所以務(wù)必在一個半時辰內(nèi)離開這里。通知所有人隨時突擊,我們要盡快行動了,應(yīng)羽,盡快幫我安排見一下姒嬁,我需要知道她想做什么?!?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