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裁刁仆榮府大減員（2）
那徐婆子縮了縮脖子，更不敢說話了，反倒是夏嬤嬤滔滔不絕：“早幾年徐婆子也是廚房里打下手的，原是因為她手腳不干凈，被我揭發(fā)出來，這才被賴管家罰了去看門子，她必定是心里記恨，今日才報復(fù)在我身上……”
“這件事情大奶奶可知道？”史平君打斷夏嬤嬤的話，又問道。
夏嬤嬤嗐了一聲：“這種小事何苦勞煩奶奶?！?p> 史平君眉眼輕輕挑起，看了眼滿面得色的夏嬤嬤，又看了眼埋著頭半個字也不敢說的徐婆子，什么也沒說，只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徐婆子無端生事，罰兩個月的月錢。”還沒等夏嬤嬤笑開，又慢悠悠加了一句，“即日起，徐婆子接替廚房采買的活計，你改去涮洗碗筷?！?p> “太太……”
“乏了，都退下吧?！笔菲骄膊还芟膵邒呤裁捶磻?yīng)，徑自起身進(jìn)了內(nèi)室。
夏嬤嬤和一旁的老嬤嬤對視一眼，得了眼色，只能無奈咽下這口氣，憤憤瞪了一眼還在呆傻的徐婆子，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走過徐婆子身邊時故意踢了她一腳才走，而徐婆子這時也恍然回過神來，對著史平君離開的方向磕了一個頭，也起身走了。
過后，去取花名冊的琉璃便回來了：“太太，花名冊取來了，賴管家說煩請?zhí)煨┛?，今日又有小丫鬟進(jìn)門，得登記造冊呢?！?p> “賴管家真是好大的官威，都敢過問主子的事情了?！笔菲骄料履?，看著那厚厚一疊的花名冊，冷笑道，“我竟不知道，這榮府已經(jīng)是賴大管家當(dāng)家了?！?p> 琉璃聲音一頓，被史平君的語氣嚇得不敢上前，還是丹鶴接過了花名冊遞到史平君面前，又讓琥珀先拉著琉璃出去，這才緩了緩氣氛：“太太別生氣，賴管家也只是操心府里的事情罷了，斷斷沒有挑釁太太的意思?！?p> “姐姐何苦給那賴大說好話，他插手的事情難道還少嗎？”翡翠是個明白人，立時開始說道，“太太，賴大仗著他老母賴嬤嬤是服侍過國公爺?shù)?，在府里一貫橫行霸道，別看他平日對著老爺太太默不作聲，背地里也不知道貪了多少銀錢?！?p> 丹鶴急忙忙地拉住翡翠，示意她別再說下去，生怕她又因一時嘴快被罰。
史平君看著翡翠，垂眸翻著花名冊淡聲說道：“你這丫頭嘴皮子倒是厲害，就是忒不識時務(wù)，以后說話可不能這么直白，沒得被人記恨，惹禍上身?！?p> 見史平君非但沒責(zé)怪翡翠，反而繞著圈子夸了她，倒讓丹鶴放下心來，便也說道：“我知道，太太對這府里的事情一向是心里明鏡一般，原是不該我來多說，只是自從掌家大權(quán)交到大奶奶手里后，府里就亂了套，想是大奶奶年輕不經(jīng)事，壓不住這群老奴，還是得太太多費些心才好。”
史平君沒說話，只安靜地翻看著花名冊。
這賈家確實是個龐大的家族，單論榮國府，家仆下人就有近千人，其中有將近一半都是拖家?guī)Э诘摹凹疑印?，剩下的有買來的，也有別人送來的——人多差輕，長此以往便易生蠹蟲，再大的家族也終有被啃食完的一天。
史平君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當(dāng)著兩個丫鬟的面卻沒有多說什么，只吩咐了一句用飯。
一番掏心窩的話沒得到任何回應(yīng)，丹鶴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心里正惴惴不安，卻又聽史平君說：“下午關(guān)閉府門，把所有人都叫到前廳大院，不論什么理由，沒來的一律趕出府去。”
丹鶴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在腦海里拉響了警報，而翡翠卻是二話不說就應(yīng)聲下去傳話了。
消息一經(jīng)傳出，眾人紛紛議論。
“太太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我瞧著老爺去世后，太太行事作風(fēng)和以前大不一樣了，這府里只怕是要變天了?！?p> “瞧，林之孝家的剛出月子呢，都緊趕著過來了?！?p> “真是膽小如鼠，賴嬤嬤這不就沒來！”
“就是，府里的老規(guī)矩，咱們這些經(jīng)久的老人一貫都要善待的……”
“……”
賴大站在最前頭，不知怎的眼皮一直在跳，他心里想著今日太太約莫是要立規(guī)矩了，如今她是寧榮兩府輩分最高的一位，少不得要燒把火立立威，首當(dāng)其沖就是他們這些在府里做久了的老人，今早太太才處理了廚房夏徐兩婆子的事情，緊接著就要對他們下手，怕是不好啊。
賴大心里一陣又一陣盤算，做足了準(zhǔn)備要怎么反抗，卻沒想到史平君根本連面都沒露。
前廳內(nèi)，史平君慢悠悠地翻著手里的花名冊，執(zhí)筆，不斷地在人名上勾劃，她如今雖沒有修為，但神魄強大異于常人，神識籠罩下，大院里站著的人在她眼里無所遁形，表情、動作，甚至于細(xì)微的眼神變化，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上頭劃掉的人一并都放出府去，每人賞三個月的例錢，打勾的暫時不用出去，再用兩三個月看看，若做得好就還留下，做得不好也一并出去。”史平君將手里的花名冊遞給，“沒來的幾個直接趕出去，若有求情的，一并趕出去。”
丹鶴目瞪口呆：“太太，這上頭劃掉的可有不少是……”
“你性子軟抹不開臉，讓翡翠和你一道出去說?！笔菲骄龜[擺手，淡淡道，“陛下提倡節(jié)儉，近來宮里接連裁撤宮人，連太后身邊積年服侍的老嬤嬤都放了一半出宮，咱們家既蒙受天恩，效仿陛下行事總是無錯的。若是有人鬧起來，你便拿這話回他?！?p> 這么大一頂帽子扣下來，誰還能多說一個不字？
大院里被翡翠點到名字的人聽完這番話后，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愣是不敢說話，有那么一兩個想要鬧事的也被翡翠伶牙俐嘴地懟了回去，只能憤憤地去庫房領(lǐng)銀子，而臉色最難看的當(dāng)屬賴大，不僅自家老母被不由分說地趕了出去，連自己也進(jìn)了“待留”的名單，幾十年的情分如今成了一場笑話，于他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賴管家，請吧?！濒浯鋵χ嚧髶P了揚下巴。
賴大臉色黑沉，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