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值得更好

　　話落下，真是死一般安靜。

　　李斯珩面色驟然猙獰，溫潤如玉的面容浮現(xiàn)扭曲，額角青筋暴起，瀕臨失態(tài)。

　　李聽墨也是愣住，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他察覺了李斯珩情緒不對，用力按住他的手，示意冷靜。

　　席間，唯獨沈津辭從容自若。

　　他拿起手機，接著說：“邊月的電話，我接一下?！?p>　　“原來是電話啊！”李聽墨如蒙大赦，連忙笑著道：“好！沈先生自便?！?p>　　門重新合上，李斯珩眼尾泛紅，怒氣明顯，“沈津辭剛剛什么意思！”

　　“不過就是邊月恰好打了個電話過來，打斷了沈津辭的說話罷了，你不必想太多！”

　　李聽墨沉聲安撫李斯珩，頓了頓，又皺眉道：“我聽說，你最近同邊月在吵架，就為了個小明星？”

　　李斯珩收斂心神，閉目飲茶，不說話。

　　李聽墨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滿滿不悅：“外面那些不入流的女人，放在外面也就算了！邊月是你的未婚妻，你要是敢再讓那些女人氣到她，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爸，我已經(jīng)不愛邊月了。”李斯珩放下杯盞，他面色冷靜，桃花眼無波瀾，望向李聽墨，緩聲說：“我打算取消和邊月的婚約....”

　　話未落，李聽墨已經(jīng)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了李斯珩臉上，后者唇角有血溢出。

　　李聽墨冷眼看著，一字一頓的警告：“這種話，以后不要再說了?！?p>　　李斯珩面無表情的擦掉唇角的血跡，好似被打的人并非自己。

　　門外，沈津辭站在空無一人的長廊，接通了邊月的電話。

　　他開口，主動寒暄：“邊小姐?！?p>　　邊月坐在溫皎對面，捏著手中剛剛通過渠道才拿到的電話名片，不由詫異：“你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蹦腥寺唤?jīng)心地笑笑。

　　邊月不知信沒信，只攥緊手中的名片，道：“沈先生，我讓溫皎幫我托人要到你的聯(lián)系方式，多有冒昧?！?p>　　聽筒中有氣流聲，邊月不知是否是自己錯覺，竟聽出藏在沈津辭呼吸間的幾分笑意。

　　她沒來得及探究，又聽沈津辭說：“還行，不算冒昧?！?p>　　聞言，邊月明知沈津辭看不見，卻還依舊好好學生般點頭：“我想同您見一面，可以嗎？”

　　“見我？”

　　“是的，今天吧，怎么樣？”邊月隨口瞎扯，說：“我看了黃歷，今日宜出行?！?p>　　沈津辭看著食指上戒指，不動聲色把玩旋轉(zhuǎn)，他扯扯唇角，“好啊，那就今天。”

　　邊月問沈津辭要了地址。

　　等到沈津辭說完掛斷，邊月才緊張的看著溫皎，“你確定，這樣能行？”

　　“怎么不行？他都接你電話還同意見面！說明他不討厭你！”

　　溫皎拍了拍邊月的肩，道：“你拿著這張照片去找沈津辭，怎么也能算是情面一份！”

　　邊月不確定的低下頭，看著手中的老照片。

　　是年輕時候的邊月父母，兩人并肩站著，邊父的懷中抱著一個精致漂亮的4歲小男孩。

　　“你看！這是天大的緣分！”溫皎說：“你如今占情占理，又愿意共同分利，沈津辭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該同意了?！?p>　　邊月細細琢磨溫皎的話，好似情理之中，她躊躇片刻，細細研究著手中輕薄的紙片。

　　溫皎還在說：“況且你現(xiàn)在去找沈津辭，也算是唯一辦法了，邊月，你想拿回你的東西，可港城，除了沈津辭，這個忙，沒人能幫。”

　　邊月沒怎么聽進去，她只是在想，沈津辭小時候長得真可愛啊，和長大之后的嚴肅冷淡簡直是判若兩人。

　　邊月在心中，偷偷惡趣味——要是給小時候的沈津辭扎兩個麻花辮，一定非?？蓯?！

　　另一邊，沈津辭接完電話，折身回到了包廂內(nèi)。

　　李聽墨已經(jīng)離開了，留了下屬站在一旁，同沈津辭表達歉意，說年歲大了，實在是喝不了酒。

　　沈津辭沒說什么，坐下。

　　包廂內(nèi)只剩下李斯珩和沈津辭二人。

　　李斯珩轉(zhuǎn)動著手中的酒杯，看著琥珀色的酒液，在手中晃動。

　　他開口，語調(diào)溫和平靜：“沈先生什么時候有了邊月的聯(lián)系方式？”

　　沈津辭夾起一筷子色澤誘人的蔬菜，細嚼慢咽，吃飯的動作也優(yōu)雅非常，“忘了?！?p>　　李斯珩溫潤的眉眼，終于染上了些微怒氣，他依舊是笑著的，只是溫和的嗓音中，能聽出占有欲：“邊月是我的未婚妻，沈先生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哦？邊月是你的未婚妻？”沈津辭語氣平緩的重復李斯珩的話，他抬眸，有常年居上位的壓迫感，從散漫的姿態(tài)中流露。

　　他唇角漠然：“我還以為，那個時安安才是你的未婚妻?！?p>　　李斯珩臉色一變，溫潤假面難以為繼。

　　“沈先生這是在為了邊月出頭？我竟然不知，邊月什么時候成了沈先生的朋友！”

　　李斯珩手握成拳，下一刻，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臉上情緒漸漸平息，拿起桌上的酒杯，朝著沈津辭示意：“既然是邊月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沈先生，我敬你。”

　　沈津辭淡淡輕掃李斯珩，李斯珩如今不過23歲，能夠?qū)⑶榫w收放到這種程度，也不知是情緒穩(wěn)定，還是邊月于他而言無關(guān)痛癢。

　　沈津辭拿起酒杯，回應了李斯珩的敬酒。

　　沈津辭酒量并不好，18歲之后，他幾乎就沒有再碰過任何帶有酒精的飲品。

　　今天之所以會答應李斯珩，沈津辭細細去想，大概是害怕邊月會被針對。

　　男人不動聲色的捏了捏眉心，遮掩酒精翻涌后的暈眩。

　　對面，李斯珩放下酒杯，平靜的看著沈津辭面色隱忍，微微一笑，“沈先生酒量不好？”

　　可下一刻，沈津辭說出口的話，就讓李斯珩的笑容消失。

　　沈津辭說：“你要是不喜歡邊月，就放她走吧?！?p>　　李斯珩眉心一跳，聲色壓抑：“沈先生以什么身份立場，和我說這種話？”

　　沈津辭沒有很快回答，他輕捏著眉心，置于額間的手，宛若藝術(shù)品，“邊月值得更好的人生，你要是不珍惜，就放過她?！?p>　　沈津辭和邊月怎么會有關(guān)聯(lián)？

　　一個是沈家繼承人，這兩年還長居國外，另一個生活在自己眼皮底下，是自己嬌慣的小公主。

　　他們分明連見面都罕見。

　　可此時此刻，沈津辭對自己說的話，字字句句，都是維護。

　　李斯珩顫抖著手，重新握緊了面前的酒杯。

　　他笑意牽強，一種難言的恐懼，在這一刻將他吞噬。

　　一個非常可笑的念頭，突然浮現(xiàn)出來——沈津辭是為了邊月才回國的。

　　“你喜歡邊月？”一字一字，從牙關(guān)里蹦出來，帶著震顫，“你國內(nèi)掛念的心上人，是邊月？”

　　是沉默。

　　李斯珩桃花眼中是血絲蔓延，他勉勵維持著儀態(tài)，笑容卻已經(jīng)難以為繼：“沈先生是開玩笑的吧？”

　　“沈李江家的合作一切照舊，你父親想要合資新板塊，我也沒意見?，F(xiàn)在公事說完了，李公子可以早點回家休息?！鄙蚪蜣o沒回答，他起身，預備往外走。

　　李斯珩一顆心被烈火烹油，臉色煞白，搖搖欲墜的站起。

　　他緊緊盯著沈津辭的背影，“邊月不是可以被你玩弄感情的人！”

　　沈津辭步伐頓住，轉(zhuǎn)頭看向李斯珩。

　　燈光如白晝，打在男人利落精致的五官上，照出墨色眼眸中的寡淡戲謔。

　　沈津辭說：“你有什么資格同我說這種話？李斯珩，你這兩年做了什么，你心中清楚?！?p>　　直到門重新合上，李斯珩才終于失力跌坐回去。

　　香江大飯店頂層，總統(tǒng)套房。

　　暗色的燈光渲染氛圍，空氣中浮動著偏檀意的焚香，偏歐式的冷清裝修，復古奢華。

　　這是最為繁華的市中，只面向頂級客戶的套房，頂層落地窗，俯瞰整個市中的車水馬龍。

　　已近凌晨，正是香江大飯店最熱鬧的時段。名流權(quán)貴在飯店里宴客，彰顯身份，飯店外車來車往，車水馬龍更勝白日，可飯店內(nèi)的繁華，那些車流只是經(jīng)過，卻無資格涉足。

　　邊月腳下，是兩個世界的分割。

　　而沈津辭在頂端。

　　邊月對這一切漠不關(guān)心，她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手中是看了一路的照片。

　　邊家那場內(nèi)亂，她被李斯珩帶走時孑然一身，等到真的想要回去尋找什么時，也早就被瓜分殆盡。

　　相片中這么年輕的，關(guān)于父母的面容，于邊月而言，是種奢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的太專注，眼淚莫名其妙的就落下。

　　邊月還沒來得及擦，門被打開，沈津辭站在門口，身后是康宇。

　　康宇說：“沈先生，邊小姐在里面等您很久了。”

　　邊月的臉上還掛著淚水，狼狽非常。

　　邊月在心中懇求，沈津辭隔得遠，所以什么都沒看見，只要他沒看見，自己一定找黃大仙還神，好好感激。

　　她不喜歡將脆弱宣告于人，反應過來，連忙就想擦掉臉上的淚水。

　　可沈津辭已經(jīng)站在她面前。

　　邊月遲鈍的抬頭，伴隨著金屬門扣合上的輕微關(guān)門聲，沈津辭已經(jīng)在她面前蹲下。他抬手，輕輕擦她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