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鬼眼風雪
“怎么了?”她見我發(fā)呆,問我:“你是不相信我是李靳,還是不相信我是風雪?”
我搖搖頭,“都信了,只是太驚訝而已?!蔽覓伒艉紒y想,告訴自己那只是個夢而已。
我重又打量眼前的女子。原來歲月真的可以將一個人改變的如此徹底,我突然想,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變得像她一樣,漠視一切悲歡?我怕那份寂寞,但我又隱隱希望像她一樣強大。呵!她又喚醒了我體內(nèi)的野性。
她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撲哧一笑,說:“想不想看看不一樣的世界?”
我楞了一下,不明就里。她站起來,向我伸出一只手,霸道地說:“跟我走?!笔谴_定的,不容拒絕的語氣。
我不知道去哪里,但我想,至少這里呆不下去了。
走之前我想跟衛(wèi)洋道個別,風雪說不用了,他不會在意任何人的去或留。我發(fā)現(xiàn)她真的堅強的可憐,她看透了一切,卻不悲不喜。也許我應(yīng)該學(xué)著像她一樣,這樣雖然寂寞,但不會難過。
她帶著我從天臺后墻上跳下去,穿過夜色中的飲冰,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
我們開車到火車站,天微微亮,火車站一個人也沒有,出奇的安靜。我感到奇怪,已經(jīng)快6點了,按理說火車站這種地方,早該熱鬧起來了。
我打開車門,想下去看看。風雪突然抓住我,一把關(guān)上車門上了鎖。
“怎么了?”我這幾天的所見所聞都太匪夷所思,她突然的動作讓我一下子繃緊了神經(jīng)。
她一言不發(fā),眼神犀利地盯著前方,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不遠處有一個穿舊旗袍的老太太佝僂著腰向我們走來。
清晨六點,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陰風陣陣,一個古老的像從鬼故事里走出來的老太婆……這個場景,有點慎人。
我一下抓住風雪的胳膊,緊緊盯著那老太,法道孫家人的直覺告訴我,我們攤上事了。
忽然,那個老太不見了,這太糟糕,你看不見危險,才是真的危險。我坐立不安,轉(zhuǎn)動身子四下尋找,忽而眼前放大了一張臉,干癟的臉如同枯死的樹皮,眼皮耷拉著,半蓋住凹陷的雙眼,這導(dǎo)致那唯一的一點黑眼珠被遮蔽,乍一看,只有驚悚的眼白。
我大概腦子被嚇短路了,竟然不去避開,隔著玻璃和那老太對視,丟了魂似的。
風雪伸過手擋住我的眼睛,我這才回過神。忽聽到那老太凄厲地叫喊了一聲,發(fā)狂地拍打擋風玻璃。緊接著一陣巨響,玻璃碎裂。風雪翻身將我護在身下。
玻璃全碎了,老太跳上車頭,鬼手撕扯著風雪的衣服。
她方才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護住了我,我突然想哭。我從上初中開始就從家里搬了出來,爸爸在大學(xué)路附近給我購置了一套小房子,初中到高中畢業(yè),我一直一個人住,高中畢業(yè)后才搬回去。我從未體會過被一個人這樣直接地保護著的感覺。
我推開風雪,一下躍起,掐著鬼婆的脖子摔出車,沖愣神的風雪大喊:“快跑!”
風雪看著我和鬼婆互扯頭發(fā),噗嗤一笑,漂亮的大眼睛里出現(xiàn)了重瞳。她打開車門,優(yōu)雅地站到我邊上觀戰(zhàn)。
鬼婆嗓子眼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嘴里不斷滲出泥漿類的液體,她烏黑的長指甲掐著我的脖子,我能感覺到大動脈的求救。
我呼吸不了了,主啊,我來了。
在我快暈厥的時候,風雪一把抓住鬼婆雜草一樣的頭發(fā),狠狠摔出去。鬼婆怯弱地躲進墻角,風雪還揮著拳頭恐嚇她。
我咳嗽著爬起來,還沒站穩(wěn),那鬼婆瞅我一眼,發(fā)狂似的咆哮起來,揮舞著黑指甲,蠢蠢欲動。
風雪一閃身,到了鬼婆面前,又一閃身,提溜著鬼婆歸位。她將鬼婆踩在腳下,指著我說:“想要她?”
鬼婆仰起頭看我,枯濁的眼里忽而有了光,貪婪的光。
風雪加重一腳,問那鬼婆:“飼主是誰?”
鬼婆一下垂了頭,一動不動,安靜的像死了一樣,哦,她本來就是死人。
風雪松了腳,鬼婆瞅準時機滑出三米遠,又畏懼地朝著風雪跪下。
風雪拍拍鞋上的土,第二雙眼睛變得血紅,甚至遮蓋了原有的瞳,她周身挾裹著暗黑氣息,臉上蔓延出無數(shù)血絲。
她一手攬過我,聲音變得暗啞空洞:“她是我的,鬼眼也是我的?;厝ジ嬖V周未,我會去找他?!彼蛩闹軖吡艘蝗?,冷斥道:“全都滾!”
我已蒙逼,不解釋。
四周忽卷起一陣風,隨那鬼婆一道竄返,我隱約看到了無數(shù)亞透明的鬼影。
風雪緊緊摟著我,好半天了一動不動,我推了推她:“風雪?李靳?喂!”
她松開我,低著頭莫名其妙地來了句:“你可以走了吧?”
她看了我一眼,臉上的血絲褪去,血色紅瞳也隱沒。她猛一下摔在地上,臉色蒼白。
“風雪!”我趕緊扶起她,“你怎么了?”
她咬著牙,神情痛苦,指了指車,虛弱地說:“上車,結(jié)界馬上要消失了?!?p> 我扶著她上車,剛坐下,就聽到人聲鼎沸,抬頭看時,一切恢復(fù)了正常。
風雪說:“找個賓館住下,我暫時沒法行動了?!?p> 我代駕,將車開出車站,找了家酒店,風雪看了眼豪華的酒店招牌,哭笑不得地說:“大姐,我們都這樣了,能低調(diào)點嗎?找家小賓館?!?p> 我又開回車站,扶著風雪在車站對面小巷子里找店住。一個肥胖的女人迎上來,打量了幾眼風雪,問我:“姑娘,住店嗎?”
我點點頭。
那女人領(lǐng)著我們拐了兩道彎,在一座舊樓前停下,跟我說:“來,你先跟我來登記一下。”
我看了圈,樓下有個磚堆,椅子高,我扶著風雪坐到磚堆上?!暗任視?,我去登記?!?p> 過一會兒我又回來,風雪問:“好了?”
我搖搖頭。
“怎么了?”
“我證件全在巴金酒店?!?p> 風雪嘆了口氣,“扶我過去。”
我扶著風雪到登記處,風雪和那女人附耳說了幾句,那女人就說:“行!你倆跟我來?!?p> 我們住進三樓最尾的一間房,風雪很虛弱,直接睡了。我坐在另一邊床上,盯著她發(fā)呆。
坐了會,我下樓買了點吃的,回到房間,風雪已經(jīng)醒了,坐在床邊發(fā)呆。
我:“醒了?”
她:“嗯?!?p> 我:“感覺怎么樣了?”
她:“好多了?!?p> 我:“我買了粥,喝點吧。”
她:“我以為你走了?!?p> 我:“我干嘛走啊?”
她:“你不怕嗎?”
好了,終于說上正題了。
我看著她,很嚴肅很嚴肅地問:“風雪,你是什么東西?”
她一口稀粥噴出來,表情有些復(fù)雜。
我:“你不是人吧?你會變成那樣。你還有兩雙眼睛……”
風雪擦了擦嘴,幾口喝完稀粥,打了個嗝說:“是鬼眼?!?p> “什么東西?”
風雪又窩回床上,說:“不知道,類似于天眼陰陽眼之類的吧?!?p> “那為什么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
風雪閉著眼打了個呵欠,最后說:“因為它不是我的?!?p> “那是誰的?怎么又到你這兒了?你是不是能看見鬼???你是法師嗎?那些鬼好像都怕你唉!”
風雪沒吱聲,她睡著了。
我看著她輕輕闔著的雙眼,覺得她體內(nèi)有什么東西,莫名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