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虎皮貔貅
明宛從來沒想過在這種時候、在這個地方會見他。
最熟悉的陌生人——明昱,他無視明宛的抵觸,以一種強橫的姿態(tài)越過她,走了進(jìn)來。
步入她的安全屋。
他走到客廳里,像是主人一樣毫不客氣地環(huán)伺了一周,陰惻惻的雙眼充斥著衡量和算計。
從那被他臃腫的體態(tài)撐得不成型的西裝里,從款式高調(diào)的鱷紋皮靴里,或是他十指扣得滿滿的金戒指與玉扳指……毛孔里都透露出一股暴發(fā)戶特有的銅臭味。
這就是她的父親,人稱“虎皮貔貅”的明昱。
貔貅是與麒麟之類齊名的神獸,沒有排泄口,只進(jìn)不出,是吞金獸的代名詞。
至于虎皮……大家都說他擅長與虎謀皮,本人也有老虎那樣的威勢。
不過據(jù)燕恒燦說,那只是商業(yè)互吹,繭圈的人其實是暗諷他善于攀高結(jié)貴,狐假虎威呢。
不管怎樣,從明昱擺滿辦公室的那一堆老虎和貔貅的珍品來看,本人顯然是引以為傲。
此時他端著老虎般的面相,貔貅那樣無底洞般的眼睛,帶著一種犀利的審視,脧巡著他的二女兒。
屋子里驀地響起一聲跳閘似的聲音,可屋子沒有暗下來。
明昱放下手,嚴(yán)厲的叱責(zé)比巴掌還重地壓在明宛心上。
“我低三下四,好不容易才讓稅雪臺接受你,這就是你給我的回報?”
明昱氣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沖著空氣指指點點。
“燕恒燦本來要給明悠的,迪斯尼有意建址的菟絲子木園呢?他拿這么套房打發(fā)你,你就樂意了?你怎么那么賤?”
明宛聽了,是第一時間松了口氣,又有一股悶氣憋在心頭。
高興的是,父親似乎只是跟蹤她到這里,并沒有去查戶主是誰,也不是為了給燕家討公道來的。
憋屈的是,這是她最好的朋友特意為她留的養(yǎng)老房,甚至還是個學(xué)區(qū)房,他什么都不懂,憑什么嫌棄。
最郁悶的是,她實在不好解釋,沒有長輩會理解當(dāng)代友情在年輕人心中的分量;
可要是被父親知道對方是男的,只會越描越黑。
想到這里,明宛壓下心中的郁結(jié),迅速冷靜下來:
“爸,你誤會了,這套房子是我朋友的,她出國留學(xué)去了,借給我暫住而已?!?p> 她當(dāng)然委屈,但比起自己,她更擔(dān)心袁肖被牽扯進(jìn)她家的破事里。
明昱聽了,面色稍霽?!澳禽私z子木園呢?”
“還在努力?!?p> 明宛不假思索道,見明昱臉色不對,又囁喏著補充道。
“這才過了兩天……燕家又不是冤大頭?!?p> 明昱跟著她的話微微頷首,道:“有希望嗎?”
“有!”
明昱那老面包似的臉流露出一點滿意,人精般的眼眸閃過一絲意味深長。
“那你現(xiàn)在給燕恒燦打電話,我看看你們處得怎么樣了?”
“爸,才兩天,你是不是太著急?人家現(xiàn)在上班呢。平時黏她的女人那么多,我可不能學(xué)她們?!?p> 明宛也覺得自己這話老惡心了,但沒辦法,為了不讓老頭的注意力回到這套房子的戶主是誰這個問題上,她只能豁出去了。
再說,明昱想要聽的,就是他們“夫妻恩愛”,就是她“努力上進(jìn)”。
甭管她演得怎樣,只要態(tài)度對味了,即使暫時沒成,明昱也會放她一馬的。
果然,明昱臉色又松了些:“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拿下來了要通知我一聲?!?p> 明宛嘴角抽了抽,裝作不在意他那腌入味的茶味,以茶還茶道:
“一家人,說什么通知呢?婚禮那天通知你還不行嗎?”
可惜不會有那天的,但愿你那時候還笑得出來,而我,早就跑到廠里包吃包住,拜拜嘞您!
“你終于想開了?!泵麝藕苄牢浚爸皠衲阆嘤H,你總是推三阻四……還是說,那小子拿下你了?”
說著,刺探的目光在她臉上涼涼掃過,明宛幾乎感到后心一寒。
她霎時正襟危坐,就差沒舉手發(fā)誓了。
“沒拿到結(jié)婚證和房子之前,我是絕不會讓他得逞的!爸你也知道我的脾氣!”
接下來,在明宛半真半假的描述下,明昱很快相信了他們談得非常好,她非常有希望“轉(zhuǎn)正”。
終于,明昱滿意了,臨出門前,他突然道:“這房子真是你朋友的?”
“是真的,我哪有錢買呢。是我以前的同學(xué)。要我打電話讓她跟你解釋嗎?”明宛暗暗捏緊了手心。
“不用?!?p> 明昱無機(jī)質(zhì)的雙眼耷拉下來,眼神在她臉上清晰可見的巴掌印上飛速掠過,語氣驟變討好。
“女女,爸剛剛不是故意的,爸是怕你吃虧,關(guān)心則亂而已。你不要跟爸置氣?!?p> 置氣?她敢嗎?動不動就是一巴掌,父親履行義務(wù)是看心情的,父親架子是要端十成的。
明宛竭盡全力才忍住沒冷笑出聲。
而明昱接下來的舉動,更是將她的心戳得一片冰涼。
他倏地從他的西服內(nèi)口袋里摸出了一沓錢,遞給她。
明宛沒有接,冷漠地回望,幽深的瞳眸中暗流涌動:被羞辱的怒火?被打發(fā)的恨意?
明昱卻好整以暇地笑了:他對小女兒的情緒了如指掌,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爸爸知道這些年委屈你了……這里是兩千塊錢,夠你和他玩一段時間‘你追我逃’的把戲了,反正不多,你就收下吧。”
夠什么呢?燕恒燦剛剛攪黃她一份六千一月的工作!
明宛顫巍巍伸出手,仿佛經(jīng)過了一個世紀(jì),才捏住了那疊錢。
天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心力,才表現(xiàn)得云淡風(fēng)輕。
明宛還是收了,畢竟燕恒燦那五十萬早晚要還,而被燕家退婚后,明昱鐵定會翻臉找她算賬——
屆時就把這兩千塊摔他臉上,告訴他她欠他的就這么多,有本事把命收回去!
……她人生中的每段關(guān)系都充滿了算計。
只有袁肖,只有袁肖不會這么對她,她一定要保護(hù)好他才行。
……
明昱并不知道明宛的心在哪里,眼見目的達(dá)到,他背著明宛陰冷一笑,愉快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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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區(qū)門口焦慮徘徊的明悠看到明昱出來,雙眼一亮。
她一路小跑過來,親昵地攬住了他。
“爸,什么情況?問清楚了嗎?明宛怎么從燕家搬出來了?”
“沒有,那是她同學(xué)的房子,她暫住而已,聽她的意思,她在和燕恒燦鬧分手?!?p> “啊?那你還這么淡定?不勸勸嗎!”
“急什么?打是親罵是愛,年輕人談戀愛哪有不吵吵的。她自己有主意,我們甭操心了?!?p> 是嗎?可她并不覺得她和周清涵吵得感情好了,反而每次都一肚子火。
“話說爸剛剛讓我取兩千塊現(xiàn)金干什么?是給宛宛嗎?”
“怎么,我不是剛給過你二十萬,這點錢你也嫉妒?或者再取兩萬現(xiàn)金,給你點著玩?”明昱寵溺地瞅她一眼。
“不是,可你這不是羞辱她嗎?她都扳上燕恒燦了,哪還看得上這點錢?”明悠大惑不解。
“就是要這么敲打她,讓她認(rèn)清自己的處境。如果她想要踩在我頭上出一口氣,就只有靠夫家?!泵麝琶蚱鹨粋€老神在在的微笑。
而只要明宛不離開燕恒燦,他明家就有利可圖。
明悠大概懂了,可她還是覺得不妥:好端端的,干嘛要去招惹一個已經(jīng)攀上燕家的家人?以后明家不還是要靠燕家嗎?
明昱見她不解,又意味深長道:“女女,依你看,你妹妹是什么脾氣?”
明悠想了想說:“直性子,藏不住事~我覺得很可愛啊?!?p> “對,就是可愛?!泵麝牌ばθ獠恍Γ八菢拥娜?,平時像塊冰,像只刺猬一樣;突然事事順著你,茶言茶語一套一套的,你會怎么想?”
“你的意思是,她想退婚?!”明悠臉色一變。
明昱沉吟片刻,搖頭道:“不一定,但她和燕恒燦定然不順利,否則她不會跟我說那么多的,指不定婚事都快黃了?!?p> 明悠一臉無語:“算上今天他們才正式處了三天,爸你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啊……”
“也許吧?!?p> 明宛最好不要想著故意退婚,搞得明家跟著一落千丈。否則不用燕恒燦出手,他就要收拾了她。
月落西汀
明宛有可能達(dá)成“既要又不要”(又要嫁入豪門又不讓渣爹蹭資源)的局嗎? 大家拭目以待!??(???????)?? 我開始琢磨到底能不能讓燕恒燦改行打螺絲,可是他要是沒錢沒勢,帶來的情緒價值還不如朋友……要他何用!(′×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