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靠近,他呼出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青草香,溫柔地環(huán)繞著婉寧,語調(diào)堅定不容置疑地說道:“不僅要與他保持距離,更不能與他有過多接觸,否則我會將你的玉墜贈予城外的乞丐?!?p> 婉寧心中一慌,不知是該點頭還是搖頭,愣愣地做出了兩者的動作。
看著傅煜宸眉頭一皺,似乎要發(fā)怒,她急忙用手護住脖子,急促地解釋:“但趙婆子說,我得給大少爺送飯,鋪床,遞茶……”
她的話還未說完,傅煜宸便已輕聲笑了,那種笑聲讓婉寧不自覺地緊閉了唇。
“煜宸,若是我的丫鬟不歸,母親那邊又要鬧騰一番?!?p> 傅皓謙的聲音再度響起,雖仍溫和如昔,但已不似先前那般清逸。
婉寧的眼圈迅速泛紅,不再能安坐,掙扎欲起:“我真的需要回去了?!?p> “何必急于一時?!?p> 看著她似要立刻跳起,傅煜宸不得不將她輕放于地,隨后緩緩地解開她凌亂的小辮子,重新為她細心地扎好。
他凝視著面前的少女,尚未成熟的容貌,即使是穿著樸素的丫鬟服飾,也掩飾不了那分難以隱藏的魅力與明艷。
他的眼神深沉如海,內(nèi)心明顯經(jīng)過一番掙扎,最終又輕輕撫過她的頭頂,攪亂了發(fā)絲,然后側(cè)身,給她讓開了道路。
婉寧內(nèi)心歡喜,轉(zhuǎn)身掀起簾子。
果真,廊下不遠處的傅皓謙身披一件翠綠色的斗篷,面色蒼白而消瘦,半身幾乎被積雪覆蓋,看起來所有的生氣似乎全都依賴于他手中的拐杖。
婉寧緩步靠近,心中滿是忐忑,不敢抬頭,腦海中回想著趙婆子所言的府內(nèi)諸多嚴苛處罰:“大少爺,我……”
她話音剛落,便被傅皓謙輕輕打斷,他的語氣沒有絲毫責怪:“他為難你了嗎?”
婉寧聽到這般平和的問詢,不敢置信地抬起頭,急忙搖頭回答:“我一醒來就已經(jīng)在外頭了,二少爺讓我吃了許多東西,接著便……”
傅皓謙的目光落在她糾結的亂發(fā)上,唇角緊抿,突然嚴厲地打斷她的話。
“沒事就好,其他的不必多言?!?p> 婉寧一時被他的嚴厲嚇到,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嚴肅,嚇得臉色煞白。
“笨蛋。”
原先停駐的馬車重新啟動,輪子壓過積雪,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一聲輕笑隨風散落在雪中。
婉寧隔著紗簾似乎看見傅煜宸也朝這邊望來,但當她揉了揉眼再看時,又什么都沒見到。
直到馬車遠去,婉寧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傅皓謙仍舊望著馬車的方向,神色深沉,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半個身子仿佛要與風雪中的陰影融為一體,婉寧心中涌起一絲異樣感覺:“大少爺,外面冷,我們回去吧。”
傅皓謙收回目光,看向婉寧,微笑著點頭,宛如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覺。
婉寧和衣而眠,只感覺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繼母臨終前的囑托,玉佩的丟失讓她忍不住胡思亂想,強迫自己閉上眼,心里卻還是在想二少爺為什么要為難她。
陌生的環(huán)境讓她的心很難安靜下來,更別提旁邊還有人虎視眈眈。
不知何時,婉寧終于進入夢鄉(xiāng)。
一晚上噩夢不停,一會夢見自己的。繼母找她索要玉佩,一會又夢見自己被傅煜宸綁走。
被他關在一個黑不隆冬的屋子里
嚇得她奪門而出,一起身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床上躺著。
里屋一陣呢喃聲吸引了婉寧的注意。
“大少爺!”
身為傅皓謙的丫鬟,自然要承擔起照顧他的責任。
自己居然睡了過去,實是不該。
她小心翼翼的掀開簾子。
傅皓謙滿頭大汗,一只手緊緊的攥著受傷的腿,渾身衣衫已被汗水濕透。
婉寧把手搭在他的額頭,剛放上去就蹭的收回。
大少爺發(fā)熱了。
不敢耽擱,連忙通知其他下面去請?zhí)t(yī)。
腳步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大半個侯府的人都被驚動,一直折騰到天微微亮的時候才消停下來。
他們這些丫鬟一點也不敢放松。
大少爺若是出事,這個責任沒有人敢承擔。
一群人老老實實的站在院子里一動不動。
大雪落在肩頭也不敢拂開。
主母趙氏臉色陰沉的從屋里走了出來,她身上胡亂披著一張大氅,顯然過來的時候很倉促。
眾人忐忑不安的等候發(fā)落。
“你們這群人是怎么照顧自家主子的?燒的這么嚴重不早點請?zhí)t(yī),平日里過得太逍遙是吧,忘了自己的身份職責?”
沒有人敢說話,被呵斥的第一時間眾人就跪倒在地。
周圍安靜的仿佛可以聽到雪落在地上的聲音。
火把燃燒時的噼里啪啦身讓眾人的心越發(fā)慌亂。
大少爺院子里一十二個下人無一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
“所有人罰沒半年月錢,待在院子里好好讓你們的頭腦清醒一下?!?p> 一句話主宰所有人的命運。
沒有人敢反抗,他們犯錯在先,自然不敢多說什么,半年月錢對于他們來說已經(jīng)是恩賜。
婉寧甚至聽到有人悄悄松了一口氣。
確定大少爺沒有生命危險,趙氏這才被勸回去休息。
一行奴仆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哪怕趙氏已經(jīng)走遠,他們也不敢亂動,膝蓋下面的大雪讓眾人感受到一種刺骨的寒。
婉寧有些擔心,不知道大少爺這會清醒過來沒有,先前她的手搭在大少爺?shù)念~頭上感覺在摸一塊烙鐵。
燒的這么嚴重,恐怕沒有那么容易恢復。
在戲班子那邊她也發(fā)過一次燒,淋了一場大雨,回去沒有擦干身子就昏睡了過去,第二天差點沒醒過來。
若非戲班子幾個姐妹輪流照料,恐怕她也無法進入侯府。
一直跪到天亮,大少爺終于成功退燒。
眾人這才起身各自忙碌。
“咳!咳!”
受了一晚上的寒,不少人都在咳嗽。
如今方才初春,正是一年時節(jié)最冷的日子,婉寧只感覺自己頭昏腦脹,心里也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她倒不覺得受了委屈。
犯了錯總要受到懲罰,況且婉寧懷疑大少爺之所以會發(fā)熱跟他出門尋自己有關。
傅皓謙的身體本身就不好。
先前跟她在院子里轉(zhuǎn)悠哪能不著涼。
婉寧心里多少有些對不起他,煎藥的時候異常認真,眼睛一直沒有離開藥爐。
好在整個過程沒出差錯,熬好之后,她并沒有把藥爐從火上拿下來。
先溫著等大少爺醒來可以直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