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庇護，詛咒21
烈陽河還在沸騰，周圍的雪全都融化，而且亂葬崗的桃花一夜之間全謝了，月青瑤知道這與村長命不久矣有關系。
月沐池在屋內坐診，查看村民們的康復進展，慕容華趴在一旁的桌子上曬太陽，月靈兒一邊靠在門口看著門外排隊的村民一邊和弟子們聊天。
“師兄，有些人身子骨不好，這么冷的天為什么還要他們出來??？”六六一邊搗騰剛堆出來的小雪人一邊問道。
“他們所中的毒深淺不一，康復程度就不一樣，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多走動走動，特別是剛下完雪，這樣有助于他們的恢復?！痹裸宄鼗卮鸬溃毖塾智埔娏训难┤耍骸昂芎每?，是堆給靈兒的嗎？”
六六臉一紅，磕磕巴巴說道：“不、不是，只是隨便玩玩……”
說完便跑了。
這畢竟是村長的最后一天，等待月沐池檢查完畢后，所有的村民都自發(fā)聚集到村長家門口，村長媳婦今天才醒，聽到這個消息后竟然當場哭暈了過去，方蕭曉也在屋內守了一夜，打開房門時眼圈都是紅的。
“爹有話跟大家說?！狈绞挄源蜷_所有的門，啞著嗓子輕輕說了一句，好在村民們都特別的安靜，每個人都聽到了這句話，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
月青瑤站在人群末端，默默地聽著。
村長聲音很小，但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明明白白。
“都不要傷心了，我本來年齡也很大了，走也是遲早的事兒?！贝彘L還輕輕笑了笑：“你們走也是遲早的事兒。碧玥村建立了幾百年也是不容易，我們守了這么久的東西到最后還是沒了，說起來也都怪我，到時候我哪里還有顏面去見先祖哦?！?p> 人群中有人默默抹眼淚，搖了搖頭。
“最后一天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碧玥村就不復存在。”村長努力伸出一根手指，勢在強調些什么：“走吧，新的生活還在繼續(xù)，就忘了碧玥村吧，也不必緬懷些什么，都向未來看齊。”
村民們眼中都含滿了淚水，站在村長屋前一言不發(fā)。
……
村民們散去已經是下午，月青瑤一個人踱步到了莫仙人墳前。
月青瑤從村民口中得知，莫仙人的確告訴過他們開桃花的預言，只不過當月青瑤詢問預言的具體內容時，每個人都支支吾吾的。
月青瑤帶著郁悶，轉身就看見了方蕭曉。
說起來，月青瑤一直都覺得方蕭曉很奇怪，一會兒跟他們打啞謎，一會兒又說要告訴他們真相，但說出來的話全都模棱兩可，這讓月青瑤十分懷疑他的立場。
方蕭曉左右看看，確認周圍無人才敢上前，這做賊般的舉動讓月青瑤有些警惕。方蕭曉道：“仙人?！?p> 月青瑤盯著他：“作甚？”
方蕭曉壓低聲音，說出月青瑤心中的疑問：“莫仙人關于桃花的預言的確是真的，但不僅僅是說氣數(shù)將盡，還有特殊人物的回歸?！?p> “特殊人物？”月青瑤疑惑。
“仙人應該知道，碧玥村曾遭受過洗劫?！狈绞挄蕴嵝训溃捌鋵嵞鞘怯性虻?，仙人你看，我們這兒窮鄉(xiāng)僻壤，他們?yōu)槭裁匆獊硐唇僖粋€小村莊？”
月青瑤：“與那特殊人物有關？”
方蕭曉點頭：“我聽說，村民們把他交出去了，他離開的時候詛咒了這里。桃花盛開是他回來的前兆。”
月青瑤問：“他是何人？”
方蕭曉搖頭：“不知。”
月青瑤盯著他：“你為何要告知我這些？”
方蕭曉低頭，抓緊衣角，正打算開口，忽然瞥見有人在朝這邊靠近，話鋒一轉：“仙人，其實您不必太過照顧我們，只需要給我們再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安居便行了，我相信碧玥村還會重建！”
來的那人是個村民，來告訴月青瑤村長還想見他一面，月青瑤點點頭。
村長的臉色更加慘白。
月青瑤皺眉看著他，有些怕眼前這人突然斷了氣，村長說話聲極小，月青瑤將耳朵靠在他嘴邊才明白他說了什么，表情嚴肅起來。
他說：“對不起，阿星?！?p> 月青瑤抬起頭看村長的臉色，仍舊是紙糊般慘白，雙目緊閉，有些像夢囈，但又像很鄭重的道歉。
看起來并沒有醒。月青瑤起身，回頭看向方蕭曉，問道：“對阿星的道歉為何要告訴我？”
方蕭曉沉默了會兒，開口說道：“大概，大概因為您是神明吧?！?p> 月青瑤：“此話怎講？”
方蕭曉：“詛咒要在當事人或者神明面前才能解除，仙人是修仙之人，也算是半個神明?！?p> 兩人再等了會兒，等到村長醒來。見他醒來，方蕭曉很自覺的退出房間，把空間留給二人。
“仙人，你來了?！笨赡苁腔毓夥嫡盏木壒?，村長的臉竟然紅潤了些。
“仙人，我還是有些啰嗦了，還有幾個時辰我就化為飛灰，可我還是舍不得這里，還有掛念的事?！贝彘L的語氣誠懇：“仙人，我走后還請將我的飛灰撒進烈陽河，那樣或許能提前結束地界異動?！?p> 說著，村長就要下床拜他，月青瑤及時攔住他，他就在床上拜了拜。
村長抬起頭時已是老淚縱橫。
“明白了。不過，我有個疑問?！痹虑喱幭氲街按彘L被擄走的場景：“那晚你就是為何被擄走的？”
村長嘆了一口氣，道出那晚的遭遇：“那晚，來了個蒙面人，他說他是來搶奪日月像的，我一害怕就朝他扔了個水壺，沒想到居然砸中了他。我剛想跑，他一怒之下就把我打暈了，再后來的事我什么也不記得了。”
“仙人吶。”村長又叫了他一聲，嘆了口氣：“這碧玥村的事兒您也知道了不少，我想，我也沒必要再將那些事兒重復說一遍吧，不過我還有最后一個請求?！?p> “什么?！痹虑喱巻枴?p> 村長突然睜大雙眼，雙手緊握住月青瑤的手，聲音中帶著些許顫抖：“告訴阿星，我們碧玥村對不起他的人都老了，命都能給他，但也請他放過碧玥村的后代，他們沒有錯，是我們的錯?！?p> 月青瑤擰眉，村長這么說，他們到底對阿星做過什么，讓村長這么后怕他的報復。
“還有！”村長提高音調：“阿星！對不起！”
握住月青瑤的手力度突然變得極大，村長猛地抬起頭，再次提高音量：“阿星！對不起！”
月青瑤震驚地看著村長，一個常年勞作的人力度很大他知道，不過一個將死之人使盡全身力氣到底要告訴他什么？
那聲遲來的對不起？
方蕭曉聞聲打開房門，沖向村長。門外圍著村民，月青瑤被月靈兒強拽出來，他低頭看手腕上那道紅印，緩緩回過神，一個生命就這樣從他手中流逝了。
他之前也見過黑衣的死、莫仙人的死，但從沒有這么傷心過，就像心里不知何時緊繃的一根弦斷了，莫名其妙堵在胸口的大石頭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又重新堵住了他的胸口。
他明顯的感覺到，在村長說“對不起”時他內心突然釋懷了些什么，而且還有些莫名的開心，直到村長走后這種開心被傷心替換。
所以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轉換究竟是為什么。
“得，腦子抽了?！?251突然沒頭沒腦來上一句。
0250迅速捂住他的嘴：“你少說句話會死？”
聽到兩個系統(tǒng)的聲音，月青瑤揉了揉手腕，在內心安慰自己。
“這只是游戲，沒什么大不了的，我還要完成任務趕緊回家呢?！痹虑喱幮÷曕止尽?p> 這樣的安慰并沒有什么用，月青瑤心里還是很傷心，只是找了個理由將傷心掩埋起來了而已。
不管是不是游戲，是真是假，有人死去心里還是很傷心的。
……
方蕭曉將村長的飛灰收集起來，并交給月青瑤，紅著眼圈對他鞠了一個躬。
他身后的村民對月青瑤做了同樣的事。
月青瑤看著手上的小盒，又將它重新交回到方蕭曉手中：“你來吧?！?p> 畢竟非親非故就撒人家骨灰挺不好的，月青瑤走下臺拍了拍手。
村民們收拾好行李，準備第二天與月青瑤一行人離開，今晚就是他們在碧玥村的最后一晚了。
幾乎所有人都在傷心。
除了趴在屋頂上的白葉。
白葉聽到村長的道歉時先是嗤笑了一下。
遲來的對不起永遠算不上正義。
然后悄無聲息溜回小樹林。
月青瑤還在研究后門的幾個土包，忽然被告知蓬萊邀請他做客，雖然他之前和蓬萊有些糾紛，但這里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月青瑤也不能拒絕，便硬著頭皮帶著月沐池跟著送請柬的弟子來到蓬萊。
這時，剛辦完事的南秋也溜回小樹林，與白葉一同站在小樹林望著碧玥村。
“你去哪兒了？”白葉問。
南秋轉過頭：“迷路了?！?p> “南秋?！卑兹~忽然叫了他一聲，南秋頓了一下，心道不好。
白葉平時都會乖乖的叫他師父，直接喊名字的時候特別少。一般白葉開始喊他的名字，就說明白葉開始生氣了。
果然，白葉下一句就帶著強烈的質疑：“你為什么要帶我回來，讓我看到這些東西？”
南秋想了個借口：“你這么多年沒回來過了我怕你犯思鄉(xiāng)病……”
“你知道我在這里經歷過什么?！卑兹~打斷他：“你知道我在這里失去了什么，你是把我從這里帶走的?！?p> 南秋閉嘴。
算了，瞞了這么久，這家伙生氣也正常，讓他發(fā)泄一下吧。南秋想到。
“為什么我不能找到更多的有關月青瑤的信息？你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于讓我接近他？月青瑤到底是誰？他是不是他？你究竟知道多少，你又對我隱瞞了多少??？”白葉一口氣倒出滿肚子疑問，“對于一個出現(xiàn)突兀的人，你為什么要幫助他，還要我相信他？難道……”
白葉沉重地嘆了一口氣，“月青瑤就是你要告訴我的秘密是嗎？”
南秋沒說話，兩人站在原地僵持了一會。
半晌，南秋開口，“還生氣嗎？”
白葉沒理他。
南秋也嘆了一口氣，“我們走吧，我?guī)闳コ院贸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