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前世.她看他的那一眼，他記了好多年
前廳
蕭昀澈正在與昨日里那些商鋪的掌柜們交談著，見到江見月走進(jìn)來，眼前一亮。
“夫人怎么來了，用過早膳了嗎？”
一見到她來，他便忙不迭地湊上去，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對著江見月眨了眨眼，扶著江見月坐下。
剛進(jìn)來時就看到了這群人，她怎還能不明白蕭昀澈是什么意思，便對著他搖了搖頭，道：“今天起得晚，宅子剛搬過來事情又多，還沒呢?！?p> “我等夫君一起用膳”說完，江見月對著蕭昀澈溫和地笑了笑。
今日來這鋪子的都是這鄔城里的大戶，聽說他昨天在各家鋪子里一擲千金后便一直想來探探虛實，剛才蕭昀澈已陪著他們演了一場。
如今這傳聞中的林夫人終于露面了，雖是素紗遮面，但渾身上下的穿戴一見便知道是富貴人家出身。
“林少爺?shù)姆蛉斯皇切阃饣壑邪 ?p> “是啊是啊，怪不得林少爺為了夫人愿意一擲千金”
蕭昀澈樂得見別人夸她，直跟著應(yīng)承，一張臉上滿是掩不住的高興笑意。
“我夫人自是最好的，只是最近臉上起了些疹子，所以只能以素紗遮面，望大家諒解?！?p> 一番場面話說的大家動起了心思，看來這位從京城來的少爺真是有些家產(chǎn)的，又人生地不熟，正是可以跟他們做生意的好人選。
鄔城原本也算富庶，可自從這幾年連年災(zāi)荒，百姓們已是食不果腹。他們這些做生意的就算開著鋪子又能賣給多少人呢。
可這京城來的少爺說自己是帶著夫人來做生意探路的，家底豐厚，如此一來，他們?nèi)裟芎瓦@位少爺做生意，路子自然要比之前好上許多。
“來人，把我剛剛準(zhǔn)備好的一些個小禮物送給幾位掌柜，就當(dāng)是初來乍到的見面禮了，我就不送大家了?！?p> 寒暄了一番之后，江見月開口讓管家送客，并把之前準(zhǔn)備好的東西送了出去。
那些掌柜們看著手里拿著的夜明珠，一個一個臉上
這廳里的人終于走了，江見月伸手拉開臉上的素紗，“這東西蓋著臉真不舒服。”
蕭昀澈送完了人回到廳里，就看見這幅場景，不禁暗笑，還真是個小姑娘。
“走吧”
“去哪？”
蕭昀澈反問，“還能去哪，為夫當(dāng)然是要陪著夫人用膳啊。”
誰要當(dāng)他的夫人了。
江見月跟在他身后，恨恨地小聲抱怨。
“待會我們干什么？”
“待會，就是我們賭約兌現(xiàn)的時候了，江姑娘，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p> 江見月放下手中的筷子，那語氣跟昨天打賭時如出一轍，“我堅持我的看法。”
霜華站在一旁，一雙眼睛在這兩人之間來回轉(zhuǎn)動，不知道這兩位主子又打了什么賭。
蕭昀澈一貫是京城里最惹眼的公子哥，此刻一聲不響地把他們家小姐拐到了這里，還要小姐陪著他假扮夫婦，她實在是擔(dān)心得緊。
今天早上小姐跟她說時她還嚇了一跳，就怕惹出什么事來沒法跟老爺交代。
誰知江見月根本不在乎，拉著她的雙手鄭重其事地說，“霜華，舅舅家那邊我已經(jīng)寄了信，他們不會出賣我的。你們幾個都是我的貼身丫鬟，跟著過來也不怕什么，你就知道咱們現(xiàn)在做的這件事情是為了天下百姓，就算犧牲一些也沒什么的?！?p> “好了，霜華你去找?guī)讉€人收拾一下宅子吧，我跟你家小姐還有事情要做，待會再喚你”
這個宅子據(jù)說是鄔城曾經(jīng)的富商留下的，因此這宅子的構(gòu)造很別致漂亮，江見月和蕭昀澈一前一后漫步行走在花園的小路之間，誰都沒有說話。
不久之前，他們還是兩個世界的人，雖然在京城大大小小的宴會上有過幾面之緣，卻沒有說過一句話。
不過數(shù)月時間，她竟然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卷進(jìn)了朝堂的斗爭中，想到這些，她的心不免有些沉重。
蕭昀澈跟她隔著幾步之距，走在他身后，看著前面梳著婦人髻的背影，不期然地想到了很久之前。
那時，她已經(jīng)成了宋家的少夫人，他在一場宋家老夫人的壽宴上見過她。
宋家老夫人年事已高，對府里的事情不管不問，一心念佛。
宋夫人的性子本就不好相與，又因為宋之璟拒絕了納自家的外甥女為妾而遷怒于她，后宅之中，婆母有心刁難，再聰明的兒媳也不好過活。
何況，宋之璟常年在軍營之中，并不常待在府中。
他們成婚不過一年，他見到她時，她竟已經(jīng)瘦了一圈，原本圓潤有光澤的小臉已經(jīng)瘦了許多，穿著打扮也比在閨中之時素凈了許多。
宋老夫人壽宴，上上下下都是她在忙著操辦，宋夫人忙著和那些官眷夫人們應(yīng)酬交談，宋將軍和宋之璟更是無暇顧及。
他見到她時，她正在后院里管教做事懈怠的幾個下人。
那些老婆子自恃在府中待得年歲久，根本不把這個不受寵的少夫人放在眼里，她在訓(xùn)斥，他們在頂嘴辯解，全無半分尊敬之色。
他實在是看不過去，便沖過去訓(xùn)斥了那幾個人，她轉(zhuǎn)過身抬眸看他時，眼中已有了一層霧氣，換來一句“多謝世子開口相幫，只是府中之事外男終歸不便多管，我派人送您去前院吧”
那時，她看他的那一眼，他記了很多年。
隔日，京城里的探子告訴他，宋少夫人因在府中玩鬧，被宋夫人訓(xùn)斥，罰跪在祠堂中。
他想不到那個在宋府過得謹(jǐn)小慎微的人是做了什么錯事，才惹來宋夫人大怒。
細(xì)問才知道，原來是那日天氣晴好，她帶了下人在自己院中放紙鳶，這才引得宋夫人不悅。
此前他已經(jīng)知道她在宋府的日子不好過，只是終歸是道聽途說，仔細(xì)探查才知道，原來竟嚴(yán)苛至此。
前世與今生，同一個人的面容出現(xiàn)在他眼前，他總是會覺得恍惚。
當(dāng)年，她在出嫁前，便是如此嬌俏自在吧。
“蕭昀澈，你到底要帶我去干什么？”
正想著，前面走著的姑娘突然停下來，轉(zhuǎn)過身質(zhì)問他。
蕭昀澈愣怔了一下，而后幾個大跨步跟上她，笑嘻嘻地歪頭看她，“當(dāng)然是做點有趣的事情了。”
看著蕭昀澈遞到自己手里的紙鳶，江見月展顏一笑，“可是我沒在家放過啊，萬一飛不起來怎么辦”
這紙鳶的樣式做得很是別致，跟時下攤販們常擺出來的樣子很不一樣，江見月很是喜歡，卻試著放了幾次都不成功，只能拿著紙鳶無奈地向他求助。
蕭昀澈看她這樣子，笑得有些幸災(zāi)樂禍，而后才將她手里的線圈接過來，溫聲道：“這線要慢慢放，還得看準(zhǔn)風(fēng)向，逆風(fēng)而站，風(fēng)箏迎風(fēng)而飄，若方向反了，風(fēng)箏是無法起飛的。跑的時候要慢慢地跑，這樣風(fēng)箏也是慢慢的飛。”
蕭昀澈說話時的聲音很好聽，不緊不慢，雖手里擺弄著東西，眼睛卻會不時注視她，不似平日輕佻隨意，更像是個耐心的師父。
“不然，蕭夫子先示范一下，學(xué)生再嘗試?！?p> 看她這樣耍賴，蕭昀澈也縱著她，只是嘴里卻不饒人，“江姑娘不自己上手，我示范幾次都沒用?！?p> 江見月被訓(xùn)了也不反駁，只是饒有興味地看著他手里流利的動作，眼神中滿是欣賞，“世子殿下不愧是金尊玉貴，從小沒少跟著京城里的公子們一起玩吧”
蕭昀澈的紙鳶已經(jīng)順利上了天，他這才有功夫理她，“江姑娘可別冤枉我，我那是被迫的，要陪著那些公子們一起玩?！?p> 頓了頓，他接著說，“私下，本世子其實最喜歡的都是正事，從不耽于享樂?！?p> 這位世子是滿京城都知道的公子哥之首，身份高貴，又被陛下和王爺驕縱長大，一向是那些公子哥們的領(lǐng)頭羊，聽說從小給皇子當(dāng)伴讀，比那些皇子們都能折騰。
現(xiàn)在聽他這么說自己，江見月訕笑，“就當(dāng)是這樣吧”
說著，便從蕭昀澈手里接過了線圈，兩個人的手有一瞬間的接觸，她下意識地迅速抽手，不知不覺間，臉上已經(jīng)彌漫了一層紅暈。
經(jīng)過蕭昀澈的示范，這回她的紙鳶也能順利飛上天了。
她銀鈴般的笑聲讓蕭昀澈也跟著開懷不已。
“江姑娘，想不想知道剛才這個小廝跟我說了什么？”
江見月停下手里的動作，眨了眨眼，“難道是你等的人來了？”
蕭昀澈打了個響指，得意不已。
“昨天的賭約，江姑娘輸了。作為補償，在下特意為江姑娘做了這只紙鳶，搏姑娘一笑”
江見月敗局已定，事已至此，只能一笑付之了。
看了眼日頭，有些人真是心急啊，上次還堪堪等到了晚上，這次正午剛過就來了。
蕭昀澈盤算著心里的計劃，還不忘提醒江見月蒙紗。
兩個人在后院中收拾了片刻才過去前院中，江見月和蕭昀澈并肩走出來，讓這位知州大人好等。
一見面，二人便向這位知州行了禮。
江見月含著笑意抬眸打量這位知州大人，年歲已是不輕，一雙眼睛滿是欲色，渾濁不堪，整張臉上都是皺紋，溝壑縱橫，笑起來皺紋堆在一起，看上去很是令人作嘔。
江見月第一面見這袁大人就覺得不適。
而蕭昀澈已經(jīng)是第二遭跟這位知州大人打交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