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Bifr?st

　　梨卿歡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也不記得睡覺前是不是給自己蓋被子了。

　　不過，身上確實蓋著那粉嫩的被子。

　　她伸了個懶腰，就下樓去看周以恒做飯怎么樣了。

　　剛下樓梯，就看見周以恒坐在沙發(fā)上，剛組裝好一個桿子。

　　他背對著她，他換了件襯衫，外面套了件黑色的針織毛衣，特別適合他。

　　梨卿歡剛睡醒，整個人就跟貓一樣慵懶，那種想往人懷里蹭的心情支配著她的行動。

　　周以恒一愣，感覺有個小腦袋靠在他的后頸上，軟軟的頭發(fā)隨著她的小動作撓著。

　　“醒了？”周以恒聲音略帶沙啞，耳朵微微泛紅。

　　“嗯?！甭曇羲坪跏菑谋亲永锇l(fā)出來的，又離他的耳朵很近。

　　很微弱但很清晰。

　　周以恒把組裝好的衣架，往旁邊挪了挪，留出空間讓梨卿歡有地方可以鉆進來。

　　果然，衣架一拿走，梨卿歡整個人就跟裝了導航一樣，又一次鉆進周以恒懷里。

　　床上還有點冷，但這里溫度剛剛好。

　　梨卿歡有時候像侵略性很強的動物，但有時候又像家養(yǎng)的小貓小狗一樣，迷迷糊糊又很黏人。

　　周以恒張了張嘴。

　　梨卿歡好像聽到周以恒說她來著，但又沒太聽清。

　　其實，梨卿歡對他們的感情有些拿捏不清，明明是見色起意，可是卻又時時出現(xiàn)愛人般的熟悉和親昵。

　　仿佛他們本來就如此，遇見了就想靠近，她的依賴他完全承接，而他的占有欲也填充著她的內(nèi)心。

　　他們仿佛愛了很久，只是失去了記憶，一切只不過是再相遇。

　　兩人相擁著，梨卿歡突然清醒地睜著眼睛，她有點錯愕，因為她從來沒有這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甚至因為自己過于習慣鉆進一個還有點陌生的懷抱，而默默地撤走了自己的手。

　　周以恒感覺自己懷里的溫度一下子低了下來，那個軟軟的感覺突然消失了。

　　梨卿歡從他懷里鉆個頭出來，眼睛里有點疑惑，“你說，我們奇不奇怪？”

　　“嗯？”周以恒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弄得摸不著頭腦，“為什么奇怪？”

　　“我們好像……老夫老妻。”梨卿歡不知道自己這個形容會不會很怪。

　　“嗯？”周以恒回得漫不經(jīng)心，他發(fā)現(xiàn)這個裝好的架子似乎還少點什么。

　　梨卿歡以為自己說的不夠明白，正打算重新組織語言。

　　周以恒卻先開口了：“梨卿歡，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我記得?！崩媲錃g嘟囔著，“不記得我的人是你才對吧......”

　　梨卿歡感覺身邊人一愣，然后她的身體突然一空，就這樣被周以恒拎起來，再放下來的時候梨卿歡非常曖昧地以跨坐的姿勢在他腿上。

　　四目相對的三秒鐘，梨卿歡似乎想起來她為什么在巴黎的時候表現(xiàn)得像個女流氓了。

　　這換誰，不饞啊。

　　“這個世界讓人忘記的東西有很多，但你，應(yīng)該很難讓人忘記吧?！敝芤院愕哪抗馊鐮T火溫暖閃爍，又輕輕喚起那個記憶里熟悉的名字，“梨子?！?p>　　“你，你什么時候意識到的？”梨卿歡其實有點心虛，快二十年的事情了，其實是她有點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

　　先離開的人忘記了過去，只留還未來得急告別的人在歲月里漫長的懷念。

　　周以恒：“也許，從來就沒有意識到?！?p>　　他的指腹摩擦著懷中人的眼角，濕潤潤的觸感是她散去的困意留下的淚痕，他的梨子和記憶里十分相似，又萬分不同。

　　還好她姓梨，這個世界上少數(shù)的姓，讓她在茫茫人海中有獨特的標記，也還好梨卿歡現(xiàn)在走進他的生活里，更甚者，她現(xiàn)在在他懷里。

　　他從來沒有忘記，又何談意識到。

　　從不告而別到一夜情的騙子。

　　梨卿歡，倒是愛在他的人生里留下印記。

　　梨卿歡對這個答案倒不太滿意，又看著面前的他笑意愈甚，最后被一身松木味的周以恒一把抱住。

　　“抱就抱了啊，但說好，我可不愛和男人不清不楚，你抱了可得負責啊?！崩媲錃g嘴硬著，手已經(jīng)沒忍住往周以恒的側(cè)腰摸去。

　　她被占了便宜，那肯定要當場占回來。

　　回應(yīng)梨卿歡的是周以恒的低低的笑聲，溫熱的氣息鋪灑在梨卿歡耳邊，只聽見男人動人且深情的一句：“嗯，我愿意?！?p>　　梨卿歡耳朵上的火焰終于不可避免地蔓延到了整個臉頰，滾燙。

　　“好了，吃飯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他們兩個人一整天都還沒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

　　周以恒?。?！你小子，這誰還吃得下飯?。。?！

　　環(huán)抱，側(cè)身，覆上，蜻蜓點水的一吻。

　　周以恒聽見她的聲音細若蚊蟲：“餓了，吃飯?！?p>　　兩個人終于吃上了一頓正經(jīng)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周以恒臨時有了些工作上的事，就上樓處理事情去了。

　　梨卿歡看著一桌的碗筷，又想了下自己獨臂的處境，還是一個一個費勁地清理掉廚余，又一個一個放進洗碗機里。

　　做得不錯，梨卿歡！

　　她習慣性地在完成小事之后也夸獎自己。

　　電話在口袋里震動半天。

　　“喂，柔柔。”梨卿歡接了電話。

　　杜柔的聲音似乎有點疲憊，“歡歡，你現(xiàn)在怎么樣？我也是才聽說你的事?！?p>　　“我可是曾經(jīng)一氣之下孤身遠走巴黎的梨卿歡，沒在怕的，別擔心！倒是你，怎么聽起來這么累?！?p>　　杜柔一向?qū)ぷ鞫际怯稳杏杏?，疲憊似乎不是她的人設(shè)一樣。

　　“我沒事，我是特意來提醒你。陳維安要和一家國外的珠寶公司簽一筆兩個億的單子，這對梨家的珠寶產(chǎn)業(yè)沖擊會很大?！?p>　　梨家是房地產(chǎn)發(fā)家，而后多維發(fā)展業(yè)務(wù)，近十幾年算是珠寶生意最盛，幾乎支撐了梨家的半壁江山。兩個億的訂單如果流到陳維安手上，他勢必會報今天的仇，打壓梨家的珠寶產(chǎn)業(yè)，那梨家就可能面臨巨大的虧損。

　　商場如戰(zhàn)場，這局勢一變，少不了要引發(fā)什么新的腥風血雨。

　　梨卿歡試圖讓自己混亂的大腦冷靜下來，她開始后悔自己以前一點也不關(guān)心老爸的公司了。

　　“陳維安，惡心??！這讓老梨和徐女士怎么辦，早知道我就嫁給他算了?！?p>　　杜柔在電話那頭翻了個白眼，故意說：“現(xiàn)在倒是也還來得及。”

　　“別，別！我豬油蒙了心，瞎說的?！崩媲錃g一閉眼腦子里還能想到那個荒唐的婚禮。

　　她現(xiàn)在純屬自己惡心自己了。

　　“說正經(jīng)的，這個國外的珠寶公司很神秘，其實也算是近幾年崛起的新秀，但是實力不容小覷。我一年前和他們的品牌主理人打過交道，那個時候他們就在和恒晟集團搶國外市場。”杜柔冷靜分析起來，職業(yè)女性的英氣從字句中散發(fā)出來。

　　“恒晟集團。”梨卿歡重復(fù)了一句，眼神不經(jīng)意地往二樓瞟，“那恒晟搶贏了嗎？”

　　“一年前是打了個平手?，F(xiàn)在，就不好說了，恒晟集團下的恒晟珠寶這幾年都在收回創(chuàng)始人股份，企業(yè)受到的牽制小了，而且聽說他們的集團接班人年輕有為，發(fā)展勢頭很強，再打一場還真不好說?！?p>　　“那個國外的珠寶集團叫什么？”

　　“Bifr?st.”

　　梨卿歡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Bifr?st是古諾爾斯語，意為“連接人間世界和諸神居住地的一座燃燒彩虹橋”。

　　不怪她記得這么清楚，她在國內(nèi)讀大學的時，選修過一門古典哲學藝術(shù)，那個老師是個講究情調(diào)的留過學的老頭，總愛說些冷門卻神秘神圣的小知識。

　　有一天，他正好遇見窗外雨后彩虹，就突發(fā)奇想給他們講了Bifr?st這個詞，或許是彩虹太美，而燃燒的彩虹的說法又圣潔又熱烈，梨卿歡一直記得。

　　“如果，我說我有個恒晟珠寶的外援，你覺得我說服Bifr?st把項目讓給我的概率有多大？”

　　杜柔驚訝道：“你來真的？你大學學的不是玩具設(shè)計嗎？而且你這個外援他能帶得了你這個外行嗎？”

　　“他，應(yīng)該行吧......”梨卿歡說道。

　　“太子爺”不能是白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