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夏蟬鳴叫不停,熱浪一陣一陣打在身上,叫人煩躁不安,海然拎著行李箱站在院門口遲遲沒有推門進去,舅舅見她回來免不了要問,她還沒有想到一個合適的借口……
門被推開,一個道士穿著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
“回來了怎么不進來?”
“舅舅……”
“我剛才卜卦就算到你現在回來,來,快進來吧!”
海然拎著行李箱跨過大門,舅舅見她拿得吃力,一把搶過扛在肩上進了她的房間,她小小一個安靜的跟在舅舅身后,舅舅卻也沒理她,自顧自出來。
“沒吃飯呢吧!我現在去做飯,你去給我買兩瓶酒一只燒鵝回來。”他說著脫下身上的道袍,往廚房走過去,海然猶豫著要不要跟他說,“舅舅……”
“怎么?沒有錢?去我屋里拿。”
他似乎明白她欲言又止,半句不提回來的事情,只叫她去買酒,她放下包走出院子,向西走去,這條路她走過千萬次,不過二十米的距離有一個商店,對面是包子鋪,再走兩步就能看見燒鵝店,她默默走著,腦海里回憶起從前的一切,在這里時間好像停止了,什么都沒有變。
“小然回來了!這次待多久??!”還未靠近,包子鋪的大娘就認出她來。
“嗯!回來了,想待一段時間呢!”
“挺好!你舅舅在家呢嗎?”
“在呢!”
“他好幾天沒來,我還以為他出門了?!贝竽镄χ退收劊靶?!你舅舅自己也沒意思,你回來多陪陪他吧!”
“嗯!我這次多陪他一段時間?!?p> 她買了酒和燒鵝回去,想到小時候她也是這樣幫舅舅買酒,走同樣的路,好多遍。
“來,你先吃飯,我去把燒鵝剁了。”舅舅這么著急還是炒了兩個菜,一個韭菜雞蛋,一個青椒炒肉,都是她喜歡的。
她跟著舅舅到廚房,終于生出了勇氣。
“舅舅,我辭職了?!?p> “嗯?!彼稽c也不驚訝,繼續(xù)剁著那只燒鵝。
“這你也算到了?”
“我也不是事事都能算到,但是看到你我就知道了?!彼褵Z裝在盤子里,遞給她。
“辭職就辭職唄!你想在家待多久都行,一輩子不工作舅舅也能養(yǎng)你。”
她聽著這話眼眶瞬間就濕了,連忙把燒鵝塞進嘴里掩飾淚意。
“走!吃飯!站在這里干嘛?”舅舅推她出去,兩人就座開始吃飯。
她從來都很叛逆,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是她自己知道她讓舅舅費了多少心。小時候她就被媽媽送到舅舅家,一直是舅舅供她上學養(yǎng)她長大,可她一直不能理解舅舅為什么一定要當道士,他也不出家上山,也沒有絲毫講究,卻一直在祠堂里供著道教祖師,整日修習什么心法。
有很多次,同學笑話她有一個瘋癲舅舅,一個成仙舅舅,她一直以他為恥,甚至后來大學,選了能離他最遠的學校,畢業(yè)后也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忘恩負義來形容她最恰當不過,現在,她又回來了,日子過不下去又回來了……
她在廚房里刷碗,舅舅在院子拿著一柄木劍鍛煉,從前她沒有仔細看過舅舅舞劍,現在一看還挺有感覺的,比起電視劇里的要專業(yè)不少。
她小時候,舅舅教過她不少道法符咒,時間久了她全忘了,現在的她心態(tài)改變不少,舅舅喜歡什么就去做吧!也沒有什么不好的,沒有耽誤別人,也沒有傷害他自己,如果他能夠因此得到內心平靜,學道也沒什么不好的。
洗完碗筷,擦手出去,舅舅已經鍛煉完了,正在躺椅上喝茶,見她來了,給她也倒了一杯。
“舅舅,我之前一直沒有問,你到底為什么學道呢?”她喝了一口問到。
“其實舅舅也不是天生求道的,我27歲那年去山西那邊掙錢,那時候挖煤行業(yè)最賺大錢,我小賺了一筆還是不滿足,又一次下礦,但是那次出了意外,礦道塌了,人全死了只剩我一個人,我一個人在礦洞里挺了好久,還是沒人來救我,那時候的我已經放棄了……”
舅舅撥開一個桂花糕包裝遞給她,語氣輕快起來。
“但是那時候出現一個仙人,他告訴我一定要活下去,因為我還有未完成的使命?!?p> “什么使命?”
“我也這么問他,他給我看了你在襁褓中的樣子?!?p> “可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啊!”
“是?。〉悄莻€幻象實在太真實了,我甚至現在還記得你的小臉,口水流到下巴了還在哈哈笑?!本司朔路鸹貞浧鹉菚r的情形,笑起來。
“若不是孩童的你給了我堅持下去的動力,我根本挺不到救我出去?!本司苏f著起身帶她進了家里祠堂,面對正門擺著道家祖師老子,桌子上擺放著各色水果,在那后面還有一柄劍。
“你可能不相信,認為我是出現了幻覺,但是你看!我從礦洞中出來時,這劍就在我手里?!闭f著拿下那柄劍。
“我嘗試很多次都沒有拔開過它,說不定我不是它的有緣人,而你卻有可能是。”舅舅把那劍遞給她,她伸手接住,劍很沉,應該是金屬的,她握著劍柄用力,但劍鞘紋絲不動。
“舅舅,看來不是我呢!有沒有可能是太久遠,里面已經銹住了?”
他不置可否,走到桌前坐下,“還有一個東西,也是夢里仙人傳授給我的,說是護身符,我自己戴的已經很久了,我再給你寫一個新的?!?p> 說罷,在黃紙上沾朱砂畫了一道符,海然看著舅舅那么認真,沒有拒絕,信其有總比信其無好。
落下最后一筆,突然刮起了風,風吹得滿屋子的幡掉了大半,舅舅連忙起身去關窗,海然看桌上剛畫的符咒要被吹飛,連忙去按它,在觸到它的一瞬間,竟然被它吸住手指穿過桌面消失!
“舅舅……”但他好似未曾聽見,眼看自己的半個身子已經被吸進符咒里面,她使勁打翻了桌上的筆筒。
“砰!”舅舅聽見一聲脆響,但回頭,海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