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雪中對視，他與她

　　心事占據(jù)思緒，無視了時間，清晨天蒙蒙亮，阿婠洗漱好，去更衣室換衣服，出來后沒預(yù)兆的打了個噴嚏。這才發(fā)覺，頭懵懵的，她抬手試探額頭的溫度，手太涼顯得體溫略高。

　　阿婠嘆氣，竟忘了這是冬天，室內(nèi)再暖也難擋冬夜的寒涼，一張薄毯搭在腰間連躺幾個小時，沒發(fā)燒算是好的。

　　飄窗外的天空，灰沉沉的，樹枝輕動，儼然又要下雪了。

　　這天氣，還好只是有點小感冒，要是發(fā)起燒，太折磨人。

　　打開客廳的暖燈，昏暗消去，就要穿過客廳時，阿婠靜了幾秒，回頭看，明亮清晰的景物一如安好，是溫馨平和的樣子，秀眉輕蹙的同時抬步向廚房走去。

　　沒聽錯吧？方才好像聽見有一男一女在低語對談，音量似遠(yuǎn)似近，有些熟悉，她想不起來是誰。

　　想到此，阿婠背脊有些發(fā)涼，空氣泛著怪，屋子有些怪，心里更是奇怪，環(huán)看周圍，往常一樣平靜安然。該不會遇見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吧？生冷的手推開廚房的吊柜玻璃門，亮起燈，某人放松了身心，水槽的水龍頭正流著細(xì)水，發(fā)出輕微的水聲，想來是昨晚洗完碗沒關(guān)緊。

　　阿婠輕笑搖頭，是被自己神經(jīng)兮兮的樣子逗笑了，這水聲也能聯(lián)想到男女說話聲音來嚇自己，沒睡好，連著神經(jīng)也不好了。

　　關(guān)上水龍頭，系上圍裙，手指間熟練擺弄。

　　會做飯，源于2003年后，那會兒還在城北老宅，辭去了家傭，阿婠自己摸索。她聽人常說，好吃的食物能讓人心情愉悅，后來，她就變著法子做好吃的食物讓“她”品嘗。

　　再后來，品嘗的人變成了外婆，時間久了，現(xiàn)在的她燒得一手好菜，外婆吃得開心，她也歡喜。

　　即是早餐，多以清淡為主，卻也簡單，做了三鮮清粥，三明治和溫牛奶。

　　鍋碗瓢盆的聲響在這獨屬早上靜謐的時間里，特顯空曠清冷。

　　做好兩人份的餐食，端至側(cè)旁的餐桌上，阿婠看了眼鐘表，將7點10分。

　　臨中第一節(jié)課是在8點30分，從家到校也就十多分鐘的路程，吃罷飯，期間再收拾收拾耽誤點時間，也差不多就出發(fā)了。

　　阿婠走向外婆房門，揚聲喊了聲外婆，聽到回應(yīng)，她推門進(jìn)來，外婆已然收拾好了，正在梳妝臺前用那支白玉發(fā)簪挽發(fā)。

　　透過鏡子，外婆笑著說：“早安。”

　　“早?！卑旖且矑熘?，上前為外婆挽發(fā)，卷起白發(fā)，白玉簪與它交纏，固定住了彼此，看著鬢后寥寥幾根黑發(fā)淹沒滿頭白發(fā)里，逐漸走了神。

　　外婆通過鏡面，注視著外孫容顏靜好的面容，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女兒的影子。

　　一面鏡子，映出了祖孫各有的心思。

　　阿婠轉(zhuǎn)眸看向床頭柜，木質(zhì)相框里有一張黑白泛黃的照片，是身著素凈旗袍、年輕時的外婆，用絕色傾城來說也不夸大。

　　阿婠這么想，也就這么說了：“外婆年輕的時候很漂亮?！?p>　　外婆回過神，順著阿婠的視線看相框，笑了笑，牽著阿婠的手向客廳走：“外婆年輕時也就一般般了，在一堆美人中，談不上漂亮，中等姿色倒是評得上，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人也老了，不漂亮了?！?p>　　餐桌前，阿婠到外婆對面坐下，眉眼含笑，面容清清淺淺的：“太謙虛了，這等容顏都是一般，那豈不是沒有美人了？”

　　外婆看了外孫的笑容，移不開眼，贊道：“怎么沒有，咱家的阿婠，是生出了一副絕好的容顏，笑笑，宛如家里的白蘭花清麗可人，奪人眼光?！?p>　　阿婠倒一杯溫牛奶遞給外婆，想了想外婆剛才的打趣話，溫聲回道：“歸根說來，還是外婆好看，要不然怎會生出外孫這樣一般般的五官，出門走一起，我就跟個透明人一樣?！?p>　　這話不假，每每出門與外婆走一起，眾多目光多落在外婆身上，冷淡清傲的阿婠走在身旁不足讓人眼亮。那照片上的外婆身著旗袍，柔美與從商半輩子的凜氣氣質(zhì)結(jié)合一起，剛?cè)岵L(fēng)范，更讓人驚嘆這其中的美。如今老了，眉眼越發(fā)地貴氣，搭配中式盤發(fā)，盡顯東方女性的雍容華貴氣質(zhì)，時光遷走，更多的是平和內(nèi)斂攪在其中。

　　這樣的美，日常生活中，令阿婠不敢長時間看外婆，至于原因......埋在心底深處，封纏成盒，哪怕是火燒灰燼，也難以釋懷。

　　外婆又說了：“那下回出門，阿婠自己去好了，這樣主角就是你了?！?p>　　忘記給自己拿勺子了，阿婠起身去廚房，語調(diào)輕快：“我才不要嘞，有外婆在，我安心?！?p>　　“好好好?！蓖馄判χ谋秤?，待她轉(zhuǎn)身出來，又不看了，舀一勺粥吃到嘴里，很鮮的味道，只是滾燙的熱氣進(jìn)了眼角，隱隱有光亮。

　　外頭又下起細(xì)細(xì)小雪，阿婠收拾好，臨出門前，把室溫調(diào)至合適的溫度，囑咐外婆冰天雪地的，不要下去走動，以免扯傷腿疾摔倒。

　　外婆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遙控器，正欲打開電視，連聲說好。

　　房門已打開，冷氣灌進(jìn)屋內(nèi)，阿婠踏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寡淡的小臉很是認(rèn)真的再而三告訴外婆不要外出。

　　外婆有些嫌隙阿婠的啰嗦，也是很認(rèn)真的腦袋點點頭，連連應(yīng)聲說：“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最后一句頗無奈。

　　“那就好?！卑判牡男α恕?p>　　此時的阿婠，面龐意閃閃，這模樣與昨夜和前天的她，判若兩人。

　　下了樓，走在常走的小道，這路面很干凈，阿婠猜測應(yīng)該有人前不久剛清理過，只有表面一層淺白的雪，昔日舊雪被清掃人員清到路旁了，腳踩薄薄的雪上，拓上一個個腳印……

　　走了一段距離，就在常丟垃圾的路口，阿婠定住了身子，眸光里帶著一點亮看著前方，清晨安謐，她遇到一人，倒不是刻意看他。這個點的小區(qū)有些人，有附近公司上班的高級白領(lǐng)；有拿著公文包的西裝男士；有三所學(xué)校之中的學(xué)生步行上學(xué)；有老人撐傘閑逛在小道；有兒童結(jié)伴在不遠(yuǎn)處亭下看雪。

　　會注意到他，絕非偶然，雪花漫漫，只因男生太過出眾。

　　這一點，周一那日就看出了。

　　男生穿著淺色系服裝，黑傘下，氣質(zhì)溫潤清雅，似陽光下的玉石，清透舒然，氣度絕無常人比擬。那眼神，淺看柔和待人，深看卻又離人感之深，她承認(rèn)，這樣的氣質(zhì)，她從未見過。

　　不止阿婠看，隔著條條道路，四、五個青年男女及老人側(cè)身看過來，眼里驚艷的光不加掩飾，為他們?nèi)コ樕掀降?，增添了光亮?p>　　回到數(shù)秒前，男生扔完垃圾，回身，清淡的眼眸對上了阿婠的視線，像是被自己回身舉動嚇到，那女生陡然一驚，隨后不失禮貌地笑和氣露出。

　　細(xì)閱男生容顏，阿婠凝了神，傘面微微舉高，這回看清楚了男生全身模樣。

　　從未見過……話是這么說，兩人相離幾米，隔雪靜靜的看著雙方眼眸，陌生感沒有，有的是久違再遇見的錯覺。

　　那日，兩人相撞一起，阿婠也看了他，卻沒今時有這份似曾相識畫面。

　　何止她不解，此番對視，男生怔愣，眼底多是錯愕。

　　一瞬錯覺來得快，去得也快。阿婠不再多看，低眸看路，身形從容，余光內(nèi)切實感受那名男生視線仍在她臉上尋探。

　　第一次相撞也是不小心之舉，那今日呢？

　　方才她只想暗地看看這位男生，同他們一樣，欣賞欣賞也就好了，卻不想忽地對上他眼眸，一時被這猶如多年后再度重逢的錯覺牽走了神。

　　不知情的人，以為她貪婪他人的美色，看了移不開眼呢。

　　阿婠內(nèi)心隱隱無奈，繼遇見這位男生第二面又是一副窘相，當(dāng)真是睡不好導(dǎo)致精神差，瞧瞧這一大早凈出些幻想。

　　這個時候，不管那目光炯炯是為何，此時斷不能再與他對視，否則又添了不少尷尬。

　　男生注視阿婠背影，直到她出了小區(qū)大門轉(zhuǎn)彎不見，還在放空思緒。

　　11月20日早晨，出現(xiàn)這一小小插曲，阿婠沒掛在心。

　　小區(qū)內(nèi)，男生撐傘止步良久，留了心，最后沉重地?fù)u搖頭，嘴里念叨著很像的字眼。

　　因恍惚了許久，男生走錯了通往自己公寓樓的小道，幾分鐘前阿婠留下的足跡被他寬大的腳印覆蓋住，沿路盡頭進(jìn)入大廳后，男生隱感不太對，抬眼看墻上的字號。

　　滬江公寓內(nèi)的樓盤，大致形同，無太大差別，此時，站在清冷無人的大廳內(nèi)，男生寡淡的眉間打成結(jié)，側(cè)身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來時的路。

　　這是2號樓，他住的3號樓在隔壁，恰好一個Y字路型，路口處，再遇那位女生，他故而失神忘記轉(zhuǎn)身走回自己的住處了。

　　一時錯神，直直走岔了她人所住的樓層，他何時有過這般疏忽的行徑了？

　　不再回想，男生再次沒入雪中，撐著傘走回3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