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短暫的一生
小尾巴看著阿玳的身影走遠(yuǎn),淚如雨下。
忽的,一個男人沖到她面前,到她懷里掏東西。
她捂著胸口掙扎,“你干什么?”
“東西呢?拿出來!”男的兇神惡煞。
“什么東西?”
“剛才給你東西!別給老子裝!”
“沒……沒給我什么……”小尾巴索性任他搜了,反正真的沒有什么。
男人搜了一遍沒搜到,“上次那個丸子,沒再給你幾顆?”
“沒有……”小尾巴氣苦,上次神仙給了她藥丸,神仙剛走,就有一群人來搶,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全給搶光了。
包括他。
他是搶得最多了,卻一顆也不曾給她留下。
男人沒找到要的東西,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沒用的玩意兒!”
隨后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小尾巴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只把小嬰孩護(hù)在懷里,任男人的拳頭落在她頭上、臉上,任男人的腳踢在她肚子上、背上。
最后一下,男人的腳踩著她的頭,用力往下碾。
她疼得快要昏闕過去了。
模糊的視線里,只看見阿玳的白色衣裙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
她死死咬住唇,只任淚水往下淌,卻是一聲也不吭,心里還是那個念頭:阿玳還活著,阿玳沒有死……阿玳還被她的好師父收留了,過上了好日子,真好,真好啊……
閉上眼,滾滾的淚水中,心里某個地方總算是平復(fù)了……
那是多年來扎在她心底的刺。
她以為阿玳已經(jīng)死了……
她心里這根刺,將永遠(yuǎn)扎在那里,生根,腐爛,不能觸碰,一碰,就鉆心地痛……
但如今,阿玳比任何以往的時候都好。
她總算,可以松一口氣了……
至于她自己如何,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反正,她已經(jīng)在深淵里,永遠(yuǎn)也看不到光,不會再有希望了……
小時候的她,以為她幫那些壞孩子一次,以后,他們就不會再欺負(fù)她。
可是,她錯了。
阿玳不在了,她就成了村里唯一被欺負(fù)的人。
她在被欺辱中長大的,身上沒有一天是好的。
聽說女子只要嫁個好點(diǎn)的夫家,就可以改換命運(yùn)。
她一心就盼著長大,盼著有個好點(diǎn)的男子把她帶出火坑。
然而,等她終于十五歲了,她爹娘卻把她嫁給了他,這個打小就欺負(fù)她最狠的那個人……
從此,她知道,她這輩子都沒有盼頭了。
婚后三天兩頭拳打腳踢,甚至還打掉過她腹中的孩兒……
這許多年以來,她都覺得,這是她的報應(yīng),是背叛阿玳的報應(yīng)。
可現(xiàn)今阿玳好好的,還救了她和孩子的命,真的太好太好了……
遠(yuǎn)處,阿玳的身影已經(jīng)模糊不清,她抱著孩子,哭得停不下來……
“你個廢物!知不知道那個藥丸現(xiàn)在外面賣多少錢一顆?”男人一無所獲,氣得一腳狠狠蹬在她臉上,終于氣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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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小女孩指著走向她的朱闕和阿玳,小小的孩童聲音又嫩又軟,“仙女,救救娘親……”
女孩兒眼里含著淚,亮亮的,閃動著希望。
朱闕擰眉,這不是昨日遇到的女孩兒嗎?她娘親已經(jīng)死了啊……
阿玳不知道,翻開蓋在女子身上的破布,只覺得一股惡臭傳出來,手搭在女子手腕上,觸手冰涼,脈搏全無。
女子已經(jīng)死去多時了……
小女孩兒蹲在娘親身邊,大眼睛一閃一閃地,充滿期待地看著阿玳,弱弱得叫她“仙女姐姐”,指著已經(jīng)死去的女子,小小的聲音滿是哀求,“娘親……”
阿玳覺得心里難受極了,要怎么告訴小女孩兒,她的娘親不會再復(fù)活了?
死去的女子脖子上甚至已經(jīng)出現(xiàn)尸斑,這母女倆總共就一塊破布,白日黑夜,小女娃都是跟她娘親擠在一塊破布里睡覺,她娘親身體都開始腐爛、有臭味了也不曾發(fā)覺……
阿玳輕輕撥開死去女子的散亂的頭發(fā),驚現(xiàn)一張熟悉的臉。
“大……大姐……”阿玳哭了出來,“大姐!”
死去的女子,竟然是她大姐。
在她最黑暗的九年里,大姐是那個小心翼翼給過她愛護(hù)和保護(hù)的人。
每一次,她被爹打的時候,大姐明明那么害怕,偏還要沖出來,跟爹求情,求爹別打了,還給她擋過好多次窩心腳,到了最后,爹常常都是連大姐一起打。
可即便這樣,大姐每次還是會出來護(hù)著她。
她就這么個護(hù)著她的人兒,也活不長久么?還留下這么小個小女娃……
阿玳臉上掛著淚,手指輕輕碰了碰女娃的臉頰,“你叫什么?”
“小谷?!迸逈_她笑,好像笑了,阿玳就會救她娘親。
“小谷,你爹呢?”
小谷眨眨眼,緩緩搖頭。
朱闕知阿玳開了不了這個口,牽起了小谷的手,“小谷,你娘親已經(jīng)不在了,我?guī)闳フ移渌H人可好?”
小谷小小的眉頭擰著,似乎不明白“不在”是什么意思。
直到,阿玳用靈力在旁邊的山坡上挖了個坑,一襲破布把大姐裹了,放入坑里,再移土掩埋的時候,小谷才忽然開始哇哇大哭,邊哭邊大喊著“娘親”,要往坑里爬。
朱闕嘆息,把孩子強(qiáng)行抱走了。
哭聲漸漸遠(yuǎn)去,大姐的遺體也終于被墳包掩埋。
阿玳找了塊石頭,立在墳頭,刻了字:林家大姐之墓。
是的,大姐沒有名字,就叫大姐。
“林家大姐”四個字,概括了這個平凡而苦難的女子,短暫的一生。
阿玳轉(zhuǎn)身,重新追趕師父而去。
到底是孩子,不知師父用了什么法子,再見小谷的時候,孩子已經(jīng)在笑了。
小谷,愿我和大姐所受,你都不必再經(jīng)歷……
山下的空地,還有無數(shù)災(zāi)民,延綿開去,不知哪里是盡頭。
小妖靈們往返奔赴著,送藥,送粥。
阿玳牽著小谷,和師父繼續(xù)給人治病。
她又遇見了很多人。
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
活著的,死去的。
一個又一個。
活著的,治。
死去的,已經(jīng)不知是誰了,只能挖一個大坑,把他們?nèi)悸裨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