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眾被模糊了面容的人中,有一張帥得驚為天人的臉就那么水靈靈地、大大方方地露了出來。
阮吟的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一掃而過,卻被這張臉狠狠勾住了。
那是個長衣少年,一頭白發(fā)束成低低的馬尾松散在背后。他的模樣與小兔完全是兩個類型,小兔是眉目含春,五官處處都精致到媚人,一眼就足夠勾人。
而他則是雅正而淡漠,眉色淺、唇薄且色緋,宛若上天精心雕制而成的藍田寶玉。
沒什么動作,光是站在那兒就足夠氣質(zhì)脫塵。
尤其是當他似乎注意到了這過于直白的視線,眼神輕飄飄地投來時——
阮吟呼吸一滯,慌忙避開視線,假裝忙著給白狼梳毛。
卻明晃晃地透露著欲蓋彌彰。
她這下子真的老實了,生怕又如遇到小兔那樣,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從此被纏上個大麻煩。
唉——
這人長那么好看,還不遮起來,到底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
正當她扭頭不停假裝很忙的時候,遙遠的中央浮島忽然傳來精靈女王的聲音:
“今日第一場賽事——追捕流光團,已結束?!?p> 伴隨著悅耳清晰的聲音,阮吟還感到有一瞬間極強的束縛力。
像是下了一道遍布所有浮島的制約,四周原本蠢蠢欲動的聲音全部戛然而止。
似乎終于滿意了眾位的安靜,女王接著道:“接下來,將統(tǒng)計并公示在場所有參賽者的成績?!?p> 下一秒,各島中央的高柱浮現(xiàn)出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字符出來。
與此同時,無數(shù)金燦燦的流光團被從參賽者體內(nèi)剝離,飛往中央精靈女王之處,被盡數(shù)收入掌心。
阮吟的流光團似有靈性般,戀戀不舍地黏在她身上,最終還是被強行吸了回去。
“排行榜上只顯示全場排名前一千的名次?!?p> “在接下來的賽事中包括淘汰制,參賽者數(shù)目將驟減,所以請努力提升自己的排名哦。”
精靈女王似乎很忙,宣布完之后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一眾參賽者面面相覷。
沒了絕對力量的壓制,有些賽中沒了結的恩怨繼續(xù)爆發(fā),整個境中瞬間喧鬧起來,混亂程度堪比安史之亂。
阮吟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身上的全虛化套裝也完全發(fā)揮了效果,她就如幽靈般在一眾喧鬧中目標明確地走向小島中央的石柱。
她對于這些強者的排名還是十分感興趣的。
直到立足于巨柱底下,她才發(fā)現(xiàn)一個悲催的事實——
因為鐫刻了整整一千位參賽者的名字或代號,它的高度完全不是她能夠企及的。
正琢磨著辦法時,一縷熟悉的油墨氣味毫無預兆地鉆入鼻腔。
幾乎瞬間意識到了什么,阮吟猛然扭頭,正對上用藤蔓開路的小兔笑吟吟的眼神。
“這么快就再次見面了,我的朋、友?”
他唇齒在最后兩個字間加重了些,同時三兩步邁到了她身邊。
阮吟在心底默默翻了個白眼,誰想和你這么快見面啊。
但面上絲毫不顯,甚至對于他的突然出現(xiàn)已經(jīng)有些麻木:
“來得正好,把我托上去,我要看看排名?!?p> 小兔眼底暗了暗:“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卻沒想阮吟忽然笑瞇瞇地湊近,伸出胳膊——
在他一頭軟軟的金發(fā)上拍了拍:“好朋友,幫幫我?!?p> 他渾身緊繃的肌肉在這句話后松懈下來,已經(jīng)化為尖刺準備朝向少女的藤蔓也悄然收回。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想的,再次靠近她的目的是什么,只聽自己呆呆應了聲:
“哦……好?!?p> 直到兩人一同坐在高舉的藤蔓平臺上時,小兔還有些心不在焉地恍惚。
阮吟自顧自地認真看著排名,手里牽著小兔的衣角,以便將自己完全防御的能力暫時共享給他,確保兩人不會中途被其他參賽者打掉下去。
胡亂瞥著她的側臉,小兔莫名覺得坐的有些近了,想離遠些。
發(fā)現(xiàn)衣角還被拽著,只能默默挪了回來。
而阮吟再怎么想認真分析,面對眼花繚亂的臨時代號,也分析不出什么花來。
只記住了前十名中有三名備注著人族,這個占比應該已經(jīng)不錯了。
以及,排名第一的,代號為單字“仞”的人族,讓她有一瞬思緒的飄忽。
但是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處理。
她現(xiàn)在如此大膽地接近小兔,可以說完全是仗著全身的裝備在賭自己的安全,其實毫不確定感情牌對他到底奏不奏效。
總之是破罐子破摔了。
忽然想起什么,她側過身子傾向少年:
“對了,為什么你身上會有印刷的油墨氣味啊?”
這可是她最喜歡的氣味,實在是過于湊巧和刻意了。
小兔微不可查地往后仰了仰,阮吟甚至可以看到他細密的睫毛微顫著:
“因為我們是朋友……我就告訴你吧。”
“我有與對方肢體接觸后,就能依據(jù)對方一些喜好改變自己的能力?!?p> 聞言,阮吟恍然大悟地后仰,沒注意到對方悄悄松了口氣。
難怪難怪,難怪他老是想和她接觸!
估計相遇時拉著她跑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她的老底都摸透了吧?!
“不過你的喜好也真是奇怪,”小兔皺了皺眉,“這個味道明明有些刺鼻。”
阮吟見他嫌棄的樣子,十分好笑:“原來植物也有嗅覺啊~”
被對方嗔怪地瞥了一眼,她原本更想笑,卻被這幅絕色一眼看得酥了身子,噎得說不出話來。
她都在心底暗罵自己:阮吟啊阮吟,能別動不動就顏控發(fā)作嗎?!
忽然,中指上隱形的板戒震動了一下,阮吟扭頭裝作繼續(xù)看排名,借機打開了面板。
確認小兔看不到這幅面板后,她才意念操控著點開千仞發(fā)來的消息:
“玩得開心嗎?”
她斟酌了一會,回復:“開心,還認識了一個朋友呢!”
對方發(fā)來:“嗯,我知道?!?p> 它果然什么都看得到。
千仞繼續(xù)發(fā)來:“阿吟想回原世界嗎?我覺得后面的賽事對你的鍛煉不大。”
“此行主要目的在于開開眼界,不用勉強自己?!?p> 阮吟有些愣住了,她瞥了一眼身側也在看排名的小兔,做出了決定。
她該回去了,雖然參賽也沒有過很久,但是確實有些想家了。
而且原世界的時間還暫停著,她總有莫名的背德感,也說不清具體原因。是該讓她的世界活動活動了。
其實還有一點……
她太久不學習會忘記學校的知識的!??!
思索的同時,她的手不自覺攥緊了些,甚至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小兔已經(jīng)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
這一次,他的眼里卻沒有之前的隨意和勢在必得,反而多了幾分認真:
“你又要走了嗎?”
阮吟莫名地,這次不想再騙他。
她點點頭:“而且這次我可能離開得很遠,很久。”
小兔語氣有些不穩(wěn):“那、該去哪里找你?我的定位只限于這個小世界中,你難道還要去更遠的地方嗎?”
有些訝異于他沒有發(fā)瘋或者生氣,阮吟的心軟了一些:
“你來自哪里,如果可以,我會去找你的。”
再輕飄飄不過的一句承諾,不知他是不是當真了,一字一句認真地回復:
“我是菟絲花一族的少主,來自屬于異獸的位面?!?p> “但是,那里對人族不是很友好,你……”
他頓了頓,忽然憑空拿出一條菟絲花串,有些笨拙地把首尾接在一起,編成了一條手鏈。
“戴著這個手鏈,只要你來到我的位面,我立即就能感知到?!?p> 他知道這次真的留不住她,她渾身上下的氣息都十分神秘,說不定也是強于他的。
也知道自己給她的初次印象并不好甚至很輕浮,不確定她是否愿意接下這串手鏈。
但是他從來沒有真的想傷害她,他才不是嗜殺的花。
阮吟微微頓了一瞬,在周遭凌亂的能量碰撞中,她注意到托舉兩人的藤蔓已經(jīng)有些不受控制地亂長。
她心底微微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伸手接過了手鏈。
淡黃色的小花苞綴在嫩綠纖細的紙條上,純潔無暇,隨著她的動作微顫著。
她在少年的視線里小心翼翼地認真戴上了手鏈,又伸出一只手來:
“要不要拉勾?”
他有些愣愣的:“什么是拉勾?”
阮吟拉過他的一只手,擺弄成伸小指的樣子,勾了上去: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大笨豬?!比缓?,照習慣用大拇指蓋了個章。
沒想到對方先笑了出來,一只手還維持著被拉著的樣子,另一只手背掩著唇:“好蠢的約定方式?!?p> 阮吟有些無語,也怪她把哄小孩的招式用在他身上。
“愛信不信。還有,如果真再見,別叫我姐姐了,”她思索了一瞬,他叫小兔,那她也可以模仿一下,“可以叫我小吟?!?p> 這段像小學生一樣的交友對話,她自己都有些想笑。
“那約好了,我會一直等著你來。”
小兔還有些話沒說,比如他還會參加下次的萬族賽事,如果她也來的話,他還能找到她。
但是怕說出口她會用手段躲著自己,于是藏在了心里。
“好了,我要走了?!比钜髡酒鹕恚瑳_他笑了笑,一邊給千仞發(fā)消息說自己準備好離開了。
小兔也站起身,還欲拉她:“你一定要來找我,我們還要做朋……”
下一瞬,面前的人完全消失在原地。
沒了她的防御共享,紛雜的能量實實在在地轟在了藤蔓上,少年卻依舊毫無感覺般地怔忪著。
……
阮吟回到熟悉的宿舍床上,硬實的床板和冰冷的被窩讓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閉上眼,腦海中全是在鏡中短短一日發(fā)生的事,最終歸于少年的面孔。
她很喜歡一本書《小王子》中的話,“要對你馴服的東西負責?!?p> 盡管做“朋友”是為了保護自己的無心之舉、歪打正著,但似乎確實被小兔當真了,放在了心上。
他如果是認真的,那她也不會不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