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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上梅

捌、笑九泉

發(fā)上梅 福氣小瓜 5061 2023-09-23 04:30:40

  等季寒椽提燈趕到議事處,入目只見主位添了把椅子,刑部尚書鴻斐騰和法長李陶一左一右分別坐著,那李陶正一臉嚴(yán)肅的翻看卷宗,而鴻斐騰正在飲茶,兩個(gè)人都翹著二郎腿,在他們下方是不知所措的大理寺人員。

  “你們先離開吧,我們?nèi)艘h事?!奔竞獙Υ罄硭碌娜苏f道。

  聽到季寒椽的聲音,鴻斐騰放下水杯,笑著下位迎接季寒椽,臉上掛著老友相見的笑容。而李陶依舊埋頭翻看案宗。

  “等你好久了!來來來,主位還給你!可不要怪我,是李陶吵著要坐,我才替你占著的!”鴻斐騰滿臉堆笑,樣子看著和藹可親。

  此話一出在季寒椽背后傳來大理寺人不滿的聲音,季寒椽立刻用話語蓋了過去:“該干什么干什么!這個(gè)會議與你們沒關(guān)系!”

  大理寺的人領(lǐng)命離開。

  再看向依舊樂呵呵的鴻斐騰,季寒椽也不知道他聽到那些聲音沒有,對他擺擺手說:“一把椅子而已,沒什么好介意的。”

  “啪”的一聲是案宗合上的聲音,那李陶抬起頭看著季寒椽,冷聲接過話尾說道:“大理寺卿的脾氣真好?!?p>  鴻斐騰發(fā)出不悅的“嘖”說道:“脾氣好不好又怎么樣?來這么久就低頭看看看,有正事沒有啊你?!”

  李陶惱怒的瞪了鴻斐騰一眼。

  偷眼看著鴻斐騰的表情,季寒椽心說這家伙平日里沒少給我臉色,辦案時(shí)還推三阻四,真是破天荒替我說話!而且看情況,他們并非一伙來的!

  應(yīng)鴻斐騰的要求,季寒椽坐上了主位,那鴻斐騰則自己立在季寒椽一側(cè),有點(diǎn)當(dāng)陪襯的樣子。

  李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狗腿?!?p>  鴻斐騰冷笑著說:“沒人腿你很嫉妒?。吭诖罄硭抡l是頭兒沒點(diǎn)數(shù)?”

  不想因?yàn)榱R戰(zhàn)浪費(fèi)時(shí)間,季寒椽大聲咳嗽要兩人收著點(diǎn),尤其瞪了狗嘴吐不出象牙的鴻斐騰一眼,心說這家伙是在拱火吧,根本是恨不得讓大理寺和伏法司打起來!

  那鴻斐騰識趣的閉上嘴,而李陶也顧及形象深吸一口氣,換上淡漠的表情說道:“聽聞我的人被大理寺抓了?”

  季寒椽?jiǎng)傄_口,把不住嘴的鴻斐騰說道:“伏法司信息真靈通,這才過去一天,想起問人就過來了。”

  “……”季寒椽扶額。

  李陶說:“隔一天不礙事,給大理寺審問的時(shí)間,好證明伏法司的人的無辜?!奔竞⒁獾嚼钐盏氖趾显诹艘黄稹?p>  接著李陶又說:“所以審問過了吧?可以放她離開了嗎?”

  季寒椽?jiǎng)倧堥_嘴準(zhǔn)備說話,那鴻斐騰又插嘴道:“她是你什么人?心急的要接姑奶奶一樣!”

  “……問你了嗎?”忍不了的季寒椽咬牙切齒的對鴻斐騰說。

  “抱歉,我的表達(dá)欲比較強(qiáng)烈,大理寺卿不要責(zé)怪!到你說了!”聞言鴻斐騰雙手合十,舉過頭頂顯得真誠的說道。

  轉(zhuǎn)回頭的季寒椽抬起手要捋胡子,這手還沒碰到胡子,那天殺的鴻斐騰說道:“姜韭是伏法司的無名小卒,法長這么關(guān)心她,莫不是受到致命威脅了?”

  被奪走話語權(quán)的季寒椽正要發(fā)作,余光瞥到李陶的手快要擰成麻花,再往上看李陶,他看著鴻斐騰的眼神非常惱羞,季寒椽知道鴻斐騰說的沒錯(cuò)。

  那鴻斐騰不理會季寒椽怎么想,接著對李陶說道:“忘了跟法長說,皇上手眼通天,知道你昨天受了苦難,特讓我捎來珍藥,保證不會留痕!”說著他掏出一個(gè)乳白色小瓶放在李陶面前,一字一句的說道,“還不趕緊謝主隆恩!”

  憋不住的李陶泄下氣來,迫不及待的拿過藥瓶,哆哆嗦嗦的滑倒在地磕頭,而后癮君子般打開藥瓶,一股腦吞下所有藥丸。

  季寒椽這才發(fā)現(xiàn)李陶眉眼泛黑疑似中毒,也明白了鴻斐騰怎么這么向著自己:因?yàn)樗麄兌际腔噬系娜恕?p>  這鴻斐騰并非口舌之徒,看他出手果斷,日后必定是個(gè)難纏的人物。季寒椽看著鴻斐騰如此想道。

  “皇上只有八歲,想不到這些,自然是有人幫著他?!币詾榧竞雴栠@些事,鴻斐騰先一步回答了季寒椽。

  突然那李陶傳來慘叫,一下子跌到主位下方,季寒椽驚得站起身,趕緊去查看李陶的情況,發(fā)現(xiàn)氣息未斷松了口氣。

  鴻斐騰踱步到季寒椽的身邊說道:“是用藥過量的副作用,他這點(diǎn)出息還想與大理寺分庭抗禮,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撇頭看著一臉輕蔑的鴻斐騰,心里不舒服的季寒椽說道:“這次過來是上面的意思?”

  見處理了李陶,那鴻斐騰變回老樣子,昂著頭用鼻孔對著季寒椽說道:“送藥是上面的意思,這次過來是我的私事?!?p>  聞言季寒椽站起身,高出鴻斐騰一個(gè)頭的他,平視著鴻斐騰說道:“姜韭姑娘不是殺害你弟弟的兇手?!?p>  不想鴻斐騰嗤笑道:“真可惜她不是兇手,不然我一定好好感謝她!”

  季寒椽感到不解:“感謝?”

  鴻斐騰毫不避諱的繼續(xù)說道:“別看我是長子,但我不是正室生的,我弟弟從出生就壓我一頭,加上老爹的喜愛,那財(cái)產(chǎn)我是一分別想拿!他死了正合我意,我非但不會讓兇手坐牢,還會給他嘉獎(jiǎng)!”看他奸詐的樣子不像說假話。

  就這么說出來了?聽到這個(gè)密辛,季寒椽的心里直打鼓。

  “說出來是相信大理寺卿的為人,也是讓你對姜韭放心,免得我進(jìn)大理寺有更多條條框框!”注意到季寒椽變了臉色,那鴻斐騰抱肘冷哼說道。

  季寒椽隨即喚人抬走李陶,對外他說李陶突發(fā)頭疼需要大夫診治,鴻斐騰待人離開后說道:“編瞎話也不認(rèn)真點(diǎn),大夫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到時(shí)候鬧到上面可就不好玩了?!?p>  聞言季寒椽聳聳肩說:“查到也是你給的藥,跟我可沒關(guān)系!”

  “……”鴻斐騰一時(shí)無言。

  按說這鴻斐騰剛才一副愛好嗆人的模樣,現(xiàn)在閉嘴反倒顯得奇怪,季寒椽雖與其共事,但不了解鴻斐騰真正的為人,他想要是對方搞個(gè)官斗,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yīng)付得來。

  “怎么還不走?”忽然間鴻斐騰就開口說話了。

  “什么意思?”季寒椽想的多了,腦子有些混,沒理解鴻斐騰話里的意思。

  這大理寺卿怎么時(shí)而聰慧時(shí)而愚鈍!鴻斐騰嘆了口氣,捏捏眉心說道:“黃峴?!?p>  回過神的季寒椽立刻快步出了議事處,邊往外走邊嚷道:“碚萬貫我要你備的馬呢?!”

  ……

  夜涼如水,燈芯耗盡,火滅房靜。

  心里莫名焦躁的黃峴怎么都睡不著,他保持著最先的姿勢——頭枕手臂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帳頂,腦海里回想著白天種種。

  寂靜中門外響起貓叫,黃峴心說這里何時(shí)養(yǎng)起貓來?因?yàn)橛行┖闷妫阕鹕?,打算點(diǎn)燃燈盞去看看那只貓。

  腳才準(zhǔn)備落地,黃峴卻聽到門外的貓叫兇狠起來,間或還有打架的聲音,他機(jī)警的拿出枕下的佩劍,沒有點(diǎn)燈而是輕手輕腳的靠近房門,悄悄推開房門的一條縫往外看。

  房外的走廊只有清冷的月光,在或暗或明里兩道黑影竄上跳下,速度快得讓黃峴面被風(fēng)拂,眼見殘影,他心說是何高人在過招?

  “嘭”的一聲有道黑影落地,卻是被打落的,黃峴模糊認(rèn)出是一只貓,接著他看到了讓他吃驚的一幕:那只受傷的貓居然變成了人。

  世上真的有妖怪!黃峴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受了傷的貓妖剛要起身,另一個(gè)黑影落下,抬腳踏在貓妖的頭上,語氣不友好的說道:“怎么?這小子曾經(jīng)救過一只貓嗎?居然過來給他守門!”聽起來有點(diǎn)像自言自語。

  貓妖在給我守門?黃峴感到詫異。

  那貓妖邊掙扎著邊說道:“這位大人沒把你怎么著吧?你憑什么上門殺他!”這聲音讓黃峴身子一激靈,因?yàn)槭悄莻€(gè)店小二的聲音!

  “哼,我不需要向你解釋。愛管閑事是要付出代價(jià)的!”說話間踩著貓妖的人一甩手,撲鼻的梅香彌散開來,借著月光黃峴看到他手上的東西在反光。

  是梅花針!黃峴的眼里帶著激動(dòng)與憤恨,他終于等來了真正的兇手!

  黃峴抽劍踹開房門,在兇手轉(zhuǎn)過頭時(shí),他凌空劈劍而去,那兇手松開壓著貓妖的腳跳到旁邊,而黃峴落地后,橫劍擋在貓妖的身前。

  “你很清楚我能躲過這一擊,”兇手清冷的聲音飄來,“但是為了救這只貓,你還是出手了?!?p>  貓妖剛捂著胸口站起身,就聽到黃峴說道:“你剛才說他在給我守門,說明白點(diǎn)他就是在保護(hù)我,如此我又怎會見死不救!”

  “大人我……”貓妖或說小二,他看著黃峴欲言又止。

  “噓,就算是路過的,按他的說也沒問題!”黃峴側(cè)過頭壓低聲音對小二說道。

  不想小二搖搖頭說:“我不是路過的,當(dāng)大人說出那個(gè)人的特征時(shí),我就猜到他會來找大人,所以今夜是特地過來守護(hù)大人的?!?p>  黃峴的腦海里猛然出現(xiàn)之前小二看向二樓的情景,但這次他的視角繞過老板,一直到了邊角客房門縫里露出的一只眼睛……可惡!早該發(fā)現(xiàn)他的,還是不夠仔細(xì)!

  那兇手用調(diào)侃但依舊冰冷的語氣說道:“黃峴,你肯定很愛護(hù)小動(dòng)物,不然怎么會遇上妖怪報(bào)恩?”

  莫名的討厭對方冰冷的語氣,黃峴怒喝道:“廢話少說!要是為了阿韭好,你就同我回大理寺自首!證明阿韭不是兇手!”

  兇手呵呵一笑:“我都暴露得如此徹底了,正常人誰會把她當(dāng)兇手?還有,大理寺我能進(jìn)去一次,就能進(jìn)去第二次,帶她離開易如反掌?!彼z毫沒說認(rèn)罪的事。

  眼見黃峴氣的咬牙,小二提醒道:“大人小心!他也是妖怪,道行似乎不淺!”

  在小二話音剛落,一根梅花針破風(fēng)扎入小二的肩頭,力度大的把他帶飛出去,倒在了黃峴的身后。

  “你怎么樣?!”見狀黃峴趕到小二身邊,關(guān)心的替他查看傷口。

  那小二疼得呲牙咧嘴,頭上冒出兩只貓耳朵,看上去就要現(xiàn)了原形,黃峴頭冒冷汗的想妖怪尚且受不了一針,那些死在五針下的人何其痛苦!

  這時(shí)黃峴的背后傳來冷風(fēng),那黃峴瞳孔一縮,耳邊響起兇手冷漠的聲音:“不要分心!步不驚的例子還不夠嗎?”

  兇手抬起手一推,胸口中了四針的小二直挺挺倒在黃峴眼前,小二用絕望的眼神看著黃峴,嘴里不斷滲出鮮血,在不停的抽搐下變回了貍花貓。

  看到小二痛苦的模樣,黃峴呆立在一旁眼里溢滿淚水,他說不出害怕和愧悔哪個(gè)更多一點(diǎn),但是體會到身邊人又一次死亡的心情,如同用刀在他的心臟上切割,疼痛到不能呼吸。

  黃峴顫抖著手觸碰貍花貓,身后的兇手用嘲諷的語氣說道:“黃峴,他是因?yàn)槟悴潘赖摹!闭f著他重又取出梅花針意欲行兇,卻被突然暴起的黃峴反手一劍捅穿腰部,劇痛讓梅花針從他的手上滑落。

  目露兇光的黃峴側(cè)頭盯著兇手說道:“念你是阿韭的師父,又殺的都是有罪之人,我才好心勸說……沒想到你只是濫殺而已,或許從來不是為了阿韭!”

  兇手動(dòng)了動(dòng)嘴唇想說什么,怒火中燒的黃峴卻提劍上挑要把他開膛破肚,吃痛的兇手大吼一聲握住劍身,徒手捏碎了劍急急后退,雙手捂住傷口顫顫巍巍的下樓。

  殺意涌起的黃峴要追上去,輕微的貓叫讓他頓下步伐,他猶豫了兩秒丟下斷劍,跪倒在貍花貓旁邊哽咽著說:“小二兄弟,對不起!”

  那小二氣若游絲的說:“大人,你不要?dú)⑷耍瑒e和他一樣……當(dāng)年我還是貓時(shí),棗紅被歹人侵害,我撲上去咬掉那人一只耳朵,在我滿嘴是血時(shí),她抱著我說‘莫行惡人行,莫向惡人靠,’最后含笑死在我的腳下……”

  越來越多的血涌出貍花貓的嘴,他卻不肯停下講述,生怕這些故事沒人知道:“我和棗紅整天斗嘴,她罵我我就喵,明明誰也不知道對方在說什么,可是那次我真的聽懂了……我從來都不聽她的話,但是這次不一樣,因?yàn)槲以僖矝]有機(jī)會聽她的話了?!?p>  黃峴明白棗紅就是小二說的那個(gè)姑娘,他只是沒想到棗紅和他已經(jīng)陰陽兩隔。

  小二的瞳孔開始渙散,但他還在喃喃道:“大人說得對,想見的人非見不可,茍活于世這么多年,我該去見她了。”說完貍花貓瞳孔失焦,再?zèng)]有動(dòng)彈過。

  而充滿懊悔的黃峴抱頭說道:“我都是亂說的,你過來守什么門?!把知道的告訴我不就行了?!”他并不是責(zé)備小二,只是他想不到還能說些什么。

  “啪”在兇手離開的對側(cè)樓梯,也就是黃峴左邊的樓梯傳來聲響,黃峴尋聲下樓只見拐角處有一個(gè)橫躺的燈籠,正被風(fēng)吹得滾來滾去,在燈籠旁邊還有被水沾在地上的信紙。

  黃峴撿起燈籠和信紙,借著燈籠光艱難辨認(rèn)信的內(nèi)容,他才知道這是小二事先寫好的遺書,而里面所談及的益處全部留給老板。

  按遺書的內(nèi)容看,它應(yīng)該是被小二放在了老板的房間,這個(gè)點(diǎn)老板肯定回過房間,只要回過房間就會看到遺書,所以老板剛才躲在這里偷看?

  一瞬間黃峴想明白了很多事:這酒家生意平平,上下只有兩個(gè)人,小二為什么任勞任怨的留在這里工作?答案只有一個(gè)是為了棗紅,而老板應(yīng)該就是棗紅的父親。

  收起信紙后,因?yàn)閾?dān)心老板會有心結(jié),又因?yàn)樽詈竽苜狆B(yǎng)老板的小二因他而死,黃峴提著燈籠想去尋找老板。

  不想老板自己折返回來,手里拿著鐵鏟,見到黃峴他聲音沉悶的說道:“信是我故意丟下的,大人都知道了吧——在棗紅死后,她養(yǎng)的貍花貓就不見了,我那時(shí)還罵小畜生養(yǎng)不熟呢,原來他一直沒走。”

  “這小子怎么都罵不走,干活也從來不偷懶,前些日子我就想要不要認(rèn)他作干兒子……真是造化弄人?。 崩习逭f著落下一行淚水,“我是徹底孤家寡人了啊!”

  黃峴低著頭攥緊拳頭,一秒后他松開拳頭,拿過老板手里的鐵鏟說道:“無論是棗紅姑娘,還是小二兄弟,他們都希望你好好的,不要辜負(fù)了他們!埋葬小二兄弟的事,交給我來做吧!”

  翌日晨光大亮,早起的老板打開房門,回頭對黃峴說道:“大人真是說一不二,果然在我這里待了一晚上?!?p>  黃峴揉揉眼睛,打著哈欠說道:“還不是怕老板你想不開!”

  “大人放心吧,他替棗紅照顧我多年,我也打心里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這個(gè)仇我一定會報(bào)!”老板望著門外狂亂的風(fēng)雪,表情堅(jiān)定的說道,“大不了拼了這條老命!”

  黃峴上前關(guān)上門,對老板說道:“緝兇是我的責(zé)任,要拼命也是我拼命,你啊還是好好生活,這樣棗紅和小二兄弟才可以含笑九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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