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長公主提出的要求中,扶慎先是出于震驚而懵了一下,隨后便陷入靜默當中。
夏舒竊輕抬著下眼瞼,唇角勾起笑容,一邊慢悠悠地喝茶,一邊像是無視扶慎一般,并沒有所謂的期待對方答復的想法。
她和扶慎是從小玩到大,彼此什么性格都清楚,兒時雖然沒有爭到頭破血流,可也相看兩相厭,是碰到對方肌膚都會起雞皮疙瘩那種。
因此她開了這個口,就認準了他不會答應。扶慎愿意和她睡一覺的可能性不亞于太陽打西邊出來。
一口醇香的花茶下喉,夏舒竊散漫隨性地笑道:“做不到是吧,也罷,就當我開個玩笑?!?p> 扶慎合了合眼,眸光晦暗不清,他深呼吸口氣,接著面色如常地啟唇:“好,我陪你睡?!?p> 說完,他幽幽地暼了一下她,心里想的是,一晚而已,就當是被豬拱了。
聞言,夏舒竊嘴里的茶水差點噴出來,她趕緊咽下去以防嗆著,然后一臉的匪夷所思,跟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盯著他。
“哎不是,我剛剛沒聽錯吧?你再說一遍我聽聽?”夏舒竊傻眼,肯定是幻聽,一定是幻聽!
扶慎翻了個白眼給她,無語道:“長公主這是沉湎淫逸久了,連聽力都下降了?!?p> 他字正腔圓地繼續(xù)說:“那我再重復一遍,我可以陪你睡,但你的人絕不能傷害我的十一?!?p> 夏舒竊這回是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了。
扶慎竟然同意了她提出的無理荒誕要求!
先不論他居然信以為真,關鍵是她究竟有多饑不擇食,才會對他下手啊!
夏舒竊沉了下面容,詢問:“扶慎,你和那姑娘才認識多久,有必要為了保護她做到這個地步嗎?可我妹妹追求你多年,你卻誓死不從?!?p> 她承認時漪心性純真,是個好姑娘,可對舒顏百般討好示愛都鐵石心腸的扶慎,是如何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對時漪動心?!且完全超越了喜歡,更似不求回報的愛慕。
扶慎沒有多想和遲疑,當即回復:“因為十一就是一個傻丫頭,我當然得好好保護這個傻丫頭?!?p> 夏舒竊想不明白這其中邏輯,更別談理解了。
她輕揉著太陽穴讓自己恢復平靜,一邊對他擺擺手道:“當我剛剛什么都沒有說,我可不敢碰你,不然舒顏可饒不了我!”
彼時臺下,時漪和云闕已經(jīng)在對決了。
哪怕時漪不是云闕的對手,可她并非當初連劍都提不起來的柔弱少女,在勤勤懇懇跟在淳清后面學習后,是能應付對方幾招的。
此刻意外地再遇云闕,她的胸口集聚太多的情緒,有不干、委屈、憤怒等等,所有心情都雜糅成一團亂麻。
她自知是贏不過云闕的,但她不愿意再次屈辱地敗在他的劍下。
而云闕也沒有拿出十分的實力,只是在化解時漪進攻的招式。
一輪切磋,時漪就算是拼盡全力,使出渾身解數(shù),依舊連近他的身都難。
在她看來,他是一臉的風輕云淡,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中。他越是如此泰然自若,越能點燃她的怒火,仿若自己是被戲耍的跳梁小丑。
她感受到體內(nèi)有一股強烈的氣息試圖往外迸發(fā),逐漸的,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在嘶吼一聲后,她陷入短暫的失去意識中。
再回過神來,如大風席卷,整個擂臺場一片狼藉七零八落,所有人頭發(fā)衣服凌亂,目瞪口呆。
最驚愕的是,她手中握著的劍已經(jīng)落在了云闕的肩上,鮮艷的血液洇濕了衣服,有血在順著劍身滑落。
時漪花容失色,瞠目結舌,下一秒連忙揚起長劍,迅速從云闕的左肩脫離。
剛剛發(fā)生了什么情況?她是如何砍傷云闕的?
時漪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釋是,如師父擔憂的一樣,她適才失控地暴走了,尤其可怖。
興許這就是師父令她老實學心法的原因,如今只是失控一瞬,而最嚴重的后果是連自己的性命都葬送。
觀賞間里,夏舒竊和扶慎只覺有狂風迷亂了眼,再睜眼時就聽到驚呼聲,連忙看向擂臺,結果就看到這么一幕。
夏舒竊怔愣,不可置信。
她猛地起身,雙手撐在圍欄上,漆黑的美目緊緊盯著云闕肩頭的傷口。
他怎么會輸!是故意退讓?
扶慎見時漪贏了,還來不及高興,就被云闕身上大片的血給奪去注意力,接著暈血的他眼睛一花,連忙扶住墻壁緩解。
盡管復活回來的最終計劃就是復仇,可時漪未曾想過把自己捱的那一劍還回去,所以眼下,她手足無措,喉頭滾動,半晌無言。
云闕還是頎長的身姿站在那里,雖然受的傷不比時漪之前的輕,可他既沒有哼聲也沒有叫痛。
但慢慢失去血色的一張臉上,眉頭皺起,足以證明他在極力地忍耐痛楚。
時漪猛地想起來,在她勢不可擋揮劍攻擊之下,云闕的抵抗明顯減弱力道,換而言之,他是故意被她砍傷。
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是為了讓她贏得比賽拿到獎金,還是在為當初之事表示愧疚?
時漪胡思亂想之際,眼圈也泛紅。
受過同等傷害的她,知曉左肩離心房近,以至于左肩的傷口疼起來,猶如抓住了心臟的一角,向相反方向無限拉扯。
在眾人驚呼之際,云闕嘶啞的聲音傳來:“時漪,我們兩不相欠了?!?p> 兩不相欠短短四字,令少女如雷劈中。
云闕的身影有點站不穩(wěn),聲音依舊是平緩:“我先受傷就是我輸了,你拿了獎金后立刻離開京城,別再回來?!?p> 時漪眼眶脹得厲害,她如吞刀片,艱澀地開口:“什么叫兩不相欠?你以為這樣做就能一筆勾銷嗎?你把我騙的好慘,還搶走了我?guī)煾傅倪z物,豈能如此簡單地放過你!”
云闕垂下了眼睫,語氣有些虛弱:“感情,我償還不了你,至于無極劍,如果在用完后還能拿到手,我一定會帶著金銀珠寶一并奉還?!?p> 時漪揚起下巴,冷哂拒絕:“誰要你的錢!我不稀罕!想讓我滾,除非把無極劍還來,否則我這輩子都會糾纏你,不存在兩不相欠這一說!”
其實她撒謊了,隱瞞了自己也因他而來。
她來到京城,復仇的初衷就是為了讓他后悔,為此才變強搞錢。
她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盼著能拿到獎金,到時候和公主對抗也有底氣。
可偏偏,他居然讓她走,就好像她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
她故作堅強,心里面是拔涼拔涼,顫抖地質(zhì)問:“云闕,明明是你來招惹我的,又怎能對我如此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