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花想容第二次進葬劍冢這個小空間,她在里面穿梭,頗有些如魚得水的感覺。
她慢慢地感應著,那種共鳴感越來越強烈,直到她走到了一把劍之前。
這把劍看上去非常地……普通。
是的,就是普通。遠遠沒有當時紅塵眾生劍那種光華內(nèi)蘊,大氣磅礴的感覺。也比不上碧波劍的層層疊疊,飛鴻劍的輕靈自然。甚至都沒有思無涯的傲骨冰清。
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水平并不高明的鐵匠的隨意之作,在齊州地攤買的劍也比眼前這柄劍要鋒利幾分。
花想容不由得有些驚奇,想不到能與遠在云州的自己產(chǎn)生共鳴的劍竟然會是眼前這一把。
雖然驚奇,但她深知能入葬劍冢的劍都不是凡品,眼前這把劍應該不是看上去這么簡單。所以猶豫了片刻,她還是走上前,伸手握住了劍柄。
在握住劍柄的一瞬間,她知道了這把劍的名字。其名為“凡鐵”。
她對葬劍冢中的劍知之甚多,但也不是全都了如指掌。比如這把名叫“凡鐵”的劍,她并不知曉其來歷。
她嘗試著拔出劍,然后順著自己的心意揮出了一劍。
剎那之間,葬劍冢內(nèi)竟然響起了連綿不絕的劍鳴聲,似乎是所有劍都在呼應剛才的那一劍。
“誒,你這么博學多才,無所不知的,剛才是怎么了?”
葬劍冢的另一邊,某個隱秘的角落里,洛九魚對著一柄劍問道。
她對面的劍動了動,甕聲甕氣地說:“和你一起進來的那個小姑娘,不一般吶。”
“老頭,說話別說一半,我也知道她不一般,到底是哪里不一般?。俊甭寰鹏~說道。
“不可說,不可說。”她對面這把會說話的劍依舊是甕聲甕氣,故作高深地說。
洛九魚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是不知道吧?!?p> 對面通體呈漆黑的,劍柄是深紅色的劍里蒼老的聲音笑呵呵地說:“小丫頭片子別激我,天機不可泄露?!?p> 洛九魚看了看它,轉(zhuǎn)身要走。
“小丫頭,你不打算帶上我老頭子嗎?”那劍在她身后有些急切地問道。
“我又不是劍修,要你何用?”洛九魚反問道。
老頭的聲音一下子蔫了:“我只想著你和我氣息相似,可以帶我出去,倒是沒想過你不是劍修?!?p> “那你是修哪個道的?”它問道。
“我是箭修,弓箭的箭?!甭寰鹏~回答道。
“箭修?”老頭喃喃道,“莫非你是……怪不得你能遇到那小姑娘,一切都是命啊?!?p> 老頭在那兒嘀咕什么,洛九魚沒聽清。
“能讓我看看你的弓嗎?”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老頭問道。
洛九魚覺得讓它看看也沒什么壞處,就把自己那張射殺了黑羽的弓拿了出來。
“果然是它啊。”洛九魚面前的劍微微顫動著,她的弓也若有所感,和劍有了共鳴。
“小丫頭,在修真界和人間行走,你的身份可是大秘密,一定要藏好嘍?!?p> “知道了?,F(xiàn)在,趕緊讓我出去,不然想容會著急的?!甭寰鹏~算算時間,花想容應該也要出去了。
話音剛落,洛九魚就感到在萬劍峰頂大石臺上牽引她的那股力量又出現(xiàn)了。眼睛再睜開,她已經(jīng)又到了石臺。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花想容感到有些震撼,她沒有想到手里這把劍竟然會引起葬劍冢內(nèi)所有劍的劍鳴。
有名劍出世時,其他劍會發(fā)出嗡鳴聲與之相呼應。呼應的劍越多,說明出世的劍品階越高。
比如當年馮玉卿拔出紅塵眾生劍,幾乎天下所有劍修都感受到了自己的劍在微微顫動。
就在揮出這一劍的時候,她無比清晰地感知到了一種力量。那是……當時“劍”的木劍所具有的力量!
所以這凡鐵,走的是凡人劍道。
這邊葬劍冢內(nèi)花想容在感知和思索,外邊的修真界,各地的劍修大能,也沒有閑著。準確地說,是炸開了鍋。
慕容麒原本正在和李慕過招,突然感受到手里的“藏鋒”有了顫動和嗡鳴,這種感受的來源,是葬劍冢!
她將劍收回了鞘,在李慕如蒙大赦的感激目光中望向了萬劍峰頂。
又有名劍出世了么?而且品階很高。是那個妹妹口中天賦異稟的滄州花氏二小姐嗎?
慕容麒瞇了瞇眼,眼中有著戰(zhàn)意燃燒起來。
楚遙正在處理楚家和李家重新合作的事宜,她冷淡的神情微微變了變,感受著思無涯的震動,說:“看來不止是沒看錯人啊?!?p> 李府某處,正在安靜閉關(guān)的女子睜開了眼睛:“則鳴,你也感受到了嗎?又一柄神兵出世了?!?p> 或許,到了她應該出關(guān)的時間了。
靈州,滄瀾宗,一個藍衣男子,手里執(zhí)著一卷書,他的一雙手骨節(jié)分明,很是好看。
翻動書頁的手指停下了,他微微捏住泛黃的紙,想起上一次有這種氣勢,還是紅塵眾生劍出世的時候。
“碧波,這一次,我們不會輸給她了?!彼{衣男子輕聲說道。
靈州的另一處,自己和自己下棋的女子正在凝神苦思。
“師父,您說,此局何解?”她問道。
自然是沒有人回答她的。片刻之后,女子執(zhí)起白子,“啪”地一聲落在了棋盤上,響聲回蕩在空寂的房間。
“我想,您的答案是正確的。”她說道。
在北方極寒之地無人的雪峰上,大雪掩埋了一個山洞。
在風聲雪聲的呼嘯中,掩住山洞的雪突然全都散開。一個面容還年輕,但是已經(jīng)青絲變白發(fā)的女子從山洞里走了出來,望向齊州的方向。
“飛鴻,又有對手了,不是嗎?”她輕撫著自己手里的劍,指尖擦過劍鋒,一串血珠還沒有落到地上就化成了冰。
某個空曠的原野里,正在蹦蹦跳跳四處揪光禿禿樹枝上的枯葉玩的小女孩停下了腳步,眼神中出現(xiàn)了茫然之色。
“姐姐……玉,玉卿?”她第一次從嘴里說出了這個似乎已經(jīng)和自己相熟很久的名字。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身著黑衣,蒙著面紗的女子恭恭敬敬地問坐在青銅座上的女子。
那女子生得很美,但是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像是一個一動不動的,精致的木偶。
她的嘴唇蒼白,微微張開,聲音虛無縹緲地說:“我要出去?!?p> 黑衣女子一驚,看著依舊面無表情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問:“為什么?”
女人說:“沒有原因?!?p> 她的話說得有氣無力輕飄飄,但黑衣女子卻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在這種壓迫下她差點兒就跪下去了。
一直跪在地上的另一個女子,一身紅衣,冷汗直流不敢抬頭,赫然正是云姬。
“知道了,靈皇殿下。我會吩咐下去,您要出關(guān)了?!焙谝屡诱f道。
“云姬,你先起來吧?!彼謱蛟诘厣系脑萍дf道。
“多謝大祭司?!痹萍нB忙起身,恭敬地退到了一邊。
坐在青銅座上的女人站了起來,一步步走下來,在大祭司和云姬的目送下走出了大殿。
九獄海的深處,被幾條粗大的鎖鏈束縛著的什么東西,劇烈掙扎了起來。
九獄海表面翻騰著黑色火焰的海水似乎更加沸騰了,海浪一陣大過一陣,咆哮著撞擊海岸。像是一直在凄厲號叫的聲音變得更大了。
一直在吳素的聽藍戒里沉寂的畫,上面的那如同小兒涂鴉一般的盤盤道道的線條,突然動了起來。
重新組合之后形成的圖案,如果花想容此刻在這里,一眼就能認出那是當年她取得上清空明訣時空曠房間中央的蒲團。
線條還在動,又分別變成了房間四方墻壁上的壁畫。
最后,又恢復了原狀。
妖族內(nèi)鳳凰族某處,原本一直沒有任何聲息,好像沒有人的地牢里,微微有了呼吸聲。
似乎已經(jīng)死去多時的女子試圖掙扎著睜開眼睛。她想,自己還不能死。
她似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