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

　　母女倆剛回到住處，就見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在門口姚翠焦急來回踱步的身影。

　　周春燕見到姚翠，連忙上前拿出紅色塑料袋遞回姚翠手中。

　　“媽，這是戶口本。”

　　姚翠穩(wěn)妥結(jié)果戶口本，確認(rèn)無誤后又看了眼周春燕手里的綠色殼子的離婚證。

　　“離了？真離了？”

　　周春燕點(diǎn)頭，“真離了，媽?！?p>　　姚翠囁嚅著嘴巴，有些難以啟齒地對女兒道，“你爸......你爸讓我喊你回去吃個飯。”

　　聞言周春燕一驚，臉色倏地煞白，“爸他發(fā)現(xiàn)了？”

　　姚翠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接著又?jǐn)[了擺手。

　　“沒沒沒，你爸沒發(fā)現(xiàn)，他上午碰到村長，跟人家聊了一上午，中午回來吃飯的時候跟我說，讓我把戶口本找出來給你送過去，讓你和大海離婚?！?p>　　這下子輪到周春燕驚訝了，謝蒹葭也滿頭問號。

　　周百金上次見到周春燕還不讓她離婚，嫌丟了周家的臉，怎么這么快轉(zhuǎn)變了主意？

　　姚翠斟酌半天，還是把周百金的打算說了出來。

　　“村長有個表侄，前幾年跟老婆處不下去，離了，夫妻倆的女兒歸他老婆帶，單了好幾年，一直沒找，這不是村長跟你爸提了一嘴有沒有認(rèn)識的合適的人，你爸他......就把你的情況說了一下?！?p>　　說著說著，姚翠都覺得自己沒臉說下去，丈夫這事做的屬實(shí)不地道。

　　哪有剛離婚就給人說親的，這不是無縫銜接嘛，說出去周春燕得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知父莫若子，周春燕不用動腦子想都知道周百金要做什么。

　　她忍不住苦笑一聲。

　　“然后他就又把我賣出去了，是吧？”

　　她雙眼噙著淚水，仿佛看見了多年前，自己被送到謝家前的那個傍晚。

　　那是周春燕第一次被父親成功“賣”出去。

　　周百金背上扛著鋤頭剛從地里回來，到家看見女兒周春燕，他臉上神情平靜且淡漠，但是說出口的話讓周春燕毛骨悚然。

　　“我打聽過了，考上大學(xué)的人，通知書都送到家門了，我們家沒有，你死心吧，也別想著復(fù)讀，家里沒錢?！?p>　　身體壯實(shí)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周春燕。

　　“我給你尋了個好親事，你以后不用跟著我們下地干活了?！?p>　　最后周百金緩緩開口。

　　“明天我會送你去寧里縣，從此你是謝家的兒媳婦?！?p>　　這句話直接定死了周春燕十幾年當(dāng)牛做馬的生活。

　　周春燕悲傷情緒徹底從心底蔓延，悲哀的心情徹底覆蓋了今天離婚與有房子的喜悅。

　　忍不住朝著姚翠發(fā)出小聲嘶吼。

　　“他壓根就沒把我當(dāng)成過他的女兒！他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明白，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也不是商品！”

　　姚翠很多年沒有在女兒臉上看到這么悲慟的神情，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還是謝蒹葭先反應(yīng)過來，張開雙臂，緊緊環(huán)住母親的腰。

　　“媽媽......”

　　周春燕蹲下身子，把謝蒹葭整個人抱在懷中，泣不成聲。

　　謝蒹葭用小手輕輕拍著母親的后背，看向姚翠道：“外婆，你回去吧，媽媽她今天沒辦法去見外公?！?p>　　姚翠見狀，訥訥道：“葭葭你......好好勸勸你媽?！?p>　　說完拿著裝有戶口本的紅色塑料袋，踉蹌著腳步離去。

　　丈夫周百金是劊子手，她何嘗不是幫兇。

　　周春燕的話在質(zhì)問不配為人父的周百金，也在質(zhì)問她這個管生不管養(yǎng)的親媽。

　　謝蒹葭安撫了好一會兒，周春燕才從悲傷中緩過來。

　　她站起身，松開女兒的手，在屋子里來回走，收拾衛(wèi)生。

　　似乎是覺得一大把年紀(jì)了，還在女兒面前哭，有些丟臉，周春燕撇過頭去沒敢看謝蒹葭。

　　謝蒹葭才不會嘲笑母親，她微微側(cè)著腦袋，朝著周春燕撒嬌道：“媽媽，我晚上想吃白饅頭包蘿卜絲?！?p>　　周春燕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停下擦桌子的手，回復(fù)道：“那再給加一個荷包蛋泡炒米怎么樣？”

　　“好耶！”

　　……

　　周春燕晚上正常在小餐館后廚洗碗，黃巧秀和謝蒹葭碰了面。

　　依舊是早餐店。

　　黃巧秀大口大口地吃著火腿腸炒面，由于吃的太快噎住了，趕忙吩咐謝蒹葭去冰柜拿瓶透明玻璃瓶裝著的冰橘子汽水。

　　“巧秀姐姐，你吃慢點(diǎn)……”

　　謝蒹葭不理解，不是說黃父今天回來嗎？他們一家應(yīng)該會吃大餐慶祝吧……

　　怎么黃巧秀活脫脫一個餓死鬼投胎模樣？

　　一頓風(fēng)卷殘?jiān)?，黃巧秀終于解決了最后一點(diǎn)面條殘?jiān)?p>　　“我真的服了，鄭慧那娘們太能演戲了，當(dāng)著我的面，把老頭子啃了一口，我都感覺自己眼睛要瞎了！我的老天爺，你是不知道啊，老頭子當(dāng)年出去跑生意，襪子內(nèi)褲一星期不帶換的，現(xiàn)在年紀(jì)上去了，那張老臉全是疙瘩子，搞不懂鄭慧怎么下得去嘴的，也不知道平常兩人在屋里頭玩的……”

　　多花。

　　話說著說著，黃巧秀對上了謝蒹葭那充滿好奇的大眼睛，瞬間噤了聲，把沒說完的話吞進(jìn)了肚子里。

　　罪過罪過，太罪過了！

　　面前的小姑娘還在上小學(xué)啊，她這是污染祖國茁壯成長的小花朵。

　　“咳咳咳，那什么……沒什么沒什么?！?p>　　黃巧秀擺手，小心翼翼地看向謝蒹葭：“葭葭妹妹啊，我剛剛那些話，你可千萬別進(jìn)腦子啊?！?p>　　謝蒹葭揚(yáng)起笑臉彎了彎雙眸，語氣里充滿童真。

　　“沒關(guān)系的，巧秀姐姐?！?p>　　說完故意停頓了一下，緊接著道：“我爸當(dāng)初被人抓包的時候，我在現(xiàn)場捏～”

　　這事黃巧秀知道，謝蒹葭讓她幫周春燕離婚的時候，跟她和盤托出過。

　　“這件事你不是跟我說過……”

　　謝蒹葭不等黃巧秀把話說完，見縫插針道，“是我故意把事情鬧大，讓在場所有人都去看熱鬧的?！?p>　　此話一出，黃巧秀嘴巴微張，臉上帶著震驚。

　　謝蒹葭再次笑瞇瞇，雙手托腮。

　　“也是我用提前準(zhǔn)備好的鍋灰，逼謝大海從床底爬起來的。”

　　黃巧秀表情有一絲開裂。

　　見狀，謝蒹葭滿意極了，又補(bǔ)充了一句：“其實(shí)，最開始的那把火，是我放的?！?p>　　這下子黃巧秀直接凝滯住，說話都帶些磕巴。

　　“啊……？啥？你說啥？”

　　看著謝蒹葭狡黠地朝自己眨巴了兩下眼睛。

　　這一刻黃巧秀覺得，她才是那個單純無知的小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