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二日下午，傅佩嘉順順利利地進入了傅家。

　　草坪如茵，一角的玻璃暖房鮮花團團盛開。傅家別墅的每個角落都是舊日模樣，仿佛她只是出門購物了半天，如今返家而已。

　　景物依然，原來的主人卻在醫(yī)院昏迷，有可能隨時都會離開。

　　傅佩嘉心頭沉沉墜墜酸酸楚楚地發(fā)疼。

　　一跨入臥室，傅佩嘉便怔住了。床頭那大大的婚紗照，新娘臉上幸福甜蜜的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疼。

　　移開眼，便見落地窗邊的沙發(fā)椅畔，依舊擱了那本她未讀完的書。那日下午，父親在傅氏突發(fā)心臟病，被緊急送進了醫(yī)院。之后的日子，她每天醫(yī)院家里兩點一線地來回，再沒打開過這本書。

　　再后來，與喬家軒決裂，傅氏資不抵債，破產(chǎn)清盤，她被迫身無分文地離開。

　　傅佩嘉心如刀割，很想很想大哭一場。

　　但她不能哭。哭了，就等于向這個世界認輸了。

　　傅佩嘉深吸了口氣，白皙的小手握緊了拳頭，方控制住在眼眶打轉(zhuǎn)的淚水。她不敢再多瞧，徑直來到了床頭柜前，打開了抽屜。里面的一些小雜物依舊在，但護照果然如良嫂所說的，并沒有在里頭。

　　可她這么多年的習(xí)慣便是一直將其擱在里頭的。

　　傅佩嘉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在臥室的各處找尋。

　　移開門進了更衣室，整個人又是一愣。原來更衣室里頭，滿滿的都是她的舊衣服，竟沒人清理過。

　　真是一萬個想不通。喬家軒為何沒將她的照片，她的衣服清理掉。

　　然，傅佩嘉也沒時間多想，她匆匆忙忙地翻了一遍柜子，但沒有任何收獲。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打開了與臥室相連的書房門。

　　那里，自打婚后開始就一直是他的地盤。

　　此時，百葉簾子微敞著，一地條狀的陽光。

　　書房內(nèi)也一如往日，半點變動也無。角落的長沙發(fā)，擺的是她親手挑選的抱枕。從前的他經(jīng)常把文件帶回家，辦公到深夜，怕吵醒她睡覺，偶爾也會在書房睡下。

　　傅佩嘉也會陪他工作。新婚燕爾，夫妻情濃，書房的每個角落，都有兩人曾經(jīng)恩愛的記憶。

　　只可惜，這些所謂的恩愛，都是他刻意哄她的而已。如今想來，每個片段都是血水里撈出來般，鮮血淋漓。

　　傅佩嘉搖了搖頭，趕走腦中所有畫面，仔細檢查書桌的每一個抽屜。

　　最后，只剩了書房的保險柜。

　　傅佩嘉站立半晌，最后決定用原來的密碼輸入試試。

　　密碼是她的生日，傅佩嘉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按了下去。只聽“啪”一聲，保險柜應(yīng)聲而開。

　　居然真的打開了。

　　那一瞬的傅佩嘉是錯愕的。

　　除了兩本擱在一起的護照，里面還擱了一對盒子。傅佩嘉的視線停頓在其上，一時移不開目光。

　　這盒子她并不陌生。是當(dāng)年他求婚的婚戒盒。

　　都離婚了。喬家軒還這么重視地把這對婚戒盒子擱在這里做什么？傅佩嘉不解地拿起了盒子，準備打開來瞧瞧。

　　正當(dāng)此時，傳來了汽車駛?cè)氲穆曇?。傅佩嘉一驚，來到落地窗邊，透過簾子縫隙，她看到了喬家軒的汽車緩緩地停在了花園里。

　　傅佩嘉忙把自己的護照擱進了隨身的包包里，匆匆關(guān)上了保險柜，再顧不得那兩個戒指盒了。

　　良嫂急沖沖地推門而進：“小姐，喬先生回來了。”

　　“我去臥室躲一下?！?p>　　良嫂一把攔住了她：“小姐，臥室不行。喬先生一直都睡在臥室里?！?p>　　怎么會如此？喬家軒怎么還睡在當(dāng)年兩人的臥室里頭？！傅佩嘉的手愕然停在了門把上，一時呆住了。

　　“小姐去三樓老爺?shù)姆块g，喬先生從來不會跨進那里?！?p>　　時間也不容傅佩嘉多想，她快步來到了三樓。

　　三樓變動頗大，家具地毯之物俱已清空了，只剩四面墻壁，站在其中，空曠荒涼得叫人半點認不出是父親原來的大套房。

　　大約越是等待越是心急的緣故。傅佩嘉都覺得幾乎有一世紀之久，良嫂才上來敲門：“小姐，喬先生他們剛接了個電話進了書房，好像有事情要談，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趁這機會，我從后門送你出去?！?p>　　傅佩嘉凝神屏氣小心翼翼地沿著樓梯而下，在二樓處聽見了喬家軒從書房傳出來的聲音：“好。這件事情你去安排一下……”

　　好巧不巧的，此時傅佩嘉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趕忙往樓梯轉(zhuǎn)角一躲，在包里翻出了手機，手足無措地按掉。

　　喬家軒大約是聽見了動靜，從書房走了出來，朝她們所在的方位問了一聲：“誰在哪里？”

　　傅佩嘉與良嫂兩人面面相覷。喬家軒腳步聲漸近，良嫂推了推傅佩嘉，示意她下樓。她自己則走出了轉(zhuǎn)角隱蔽處：“喬先生，是我。請問有什么吩咐？”

　　喬家軒眉頭微蹙，若有所思地盯著良嫂瞧了數(shù)秒，擺手道：“沒什么。你去忙吧。”

　　喬家軒轉(zhuǎn)身進了書房。傅佩嘉頓時松了口氣，她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足地下了樓梯，準備穿過客廳出門。

　　此時，從一樓廚房的方向轉(zhuǎn)出了一個人，手里端了兩杯咖啡?？帐幨幍臉翘菘?，傅佩嘉根本無處可避，也避之不及。

　　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這女子衣著干練，有張大方美麗的臉，此刻的眼底亦是驚訝一片。

　　傅佩嘉忽然記起來，她曾經(jīng)見過她。

　　離開傅家后，最初那段渾渾噩噩的日子，有好幾次，她在街頭走著走著，不知怎么就會走到傅氏大樓。

　　底樓的咖啡店，在店門口擺了三三兩兩的木質(zhì)座椅。

　　那日下午也是，等傅佩嘉回神的時候，她已經(jīng)站在咖啡店門口了。正猶豫著是要進去坐一會兒還是離開的時候，她忽然看到了喬家軒和一個女子相攜從傅氏大樓出來。

　　喬家軒側(cè)著臉和她說話，對她微笑，旁若無人。

　　傅佩嘉如被點了穴一般，呆立當(dāng)場，傻傻愣愣地看著兩人一起坐上喬家軒的車子離開。

　　此時，這個自信干練的女子瞧了一眼傅佩嘉和良嫂，很識作地垂下眼簾，退回了廚房。顯然她已經(jīng)認出了傅佩嘉是何人，卻并不愿當(dāng)場戳破。

　　“良嫂，這個人是誰？”出了后門，傅佩嘉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良嫂躲避著她的目光，支吾了數(shù)秒，才道：“陳小姐是……喬先生的朋友，偶爾會過來談事情，順便留在這里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