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上陽城
喬小麥一手拎著布口袋，一手拿著包子，邊吃，邊晃悠著往回走！
不愧是千年古城，一步一景，雖然破敗，卻有一種殘缺美！
見慣了華麗的宮殿，這種破舊，凋零感，反而更吸引人！
農(nóng)歷四月天，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很多人家里早就斷了糧，從榆樹發(fā)丫開始，榆樹葉，榆錢，槐花，桃花，梨花，地毛菜，葉葉菜，…不管是地里長的，還是樹上結(jié)的，能吃的，不能吃的，只要能填飽肚子，他們什么都吃！
兩三個月沒見過粗糧，聞到肉包子的味道，不管是大人，小孩，都忍不住吞口水！
喬小麥啃著肉包子，淡定的從人群中穿過，手撐在車沿上，腳尖一點，穩(wěn)穩(wěn)的落在車板上，晃悠著兩條小細(xì)腿，從布口袋里又拿出來個肉包子，繼續(xù)啃！
眾人！
誰家的丫頭，心咋這么大！
“??！殺人了！”
李長青還在跟兩個公安溝通，雙方能坐下來談，最好不過！
俗話說，搶龍不壓地頭蛇！
李家世代居住在上陽城，單看牛車周圍這百十口子壯漢，不說是幾個外地來的小娃子，就是當(dāng)?shù)氐钠渌易?，也不敢輕易跟他們對上！
聽到叫聲，顧不得在說啥，推開人群沖了進(jìn)去！
人群中央，一個老婆子拍著大腿坐地上哭嚎，牛車輪子旁邊躺著個小娃子，小娃子躺在地上，伸出舍頭，舔舐著手指上沾染的油腥！
一下，又一下，看的人心酸！
李長青沉下臉，眼下正是青黃不接，家里都斷糧了，離麥?zhǔn)者€有十來天，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聞到香味，別說是小娃娃受不住，就是他們，也饞的慌！
饞歸饞，在饞也不能上人家手上搶不是！
李長青的目光看向牛車上坐著的三人，一人捧著一個白嫩嫩的肉包子，吃的正香！
該說，
不愧是城里來的知青，吃個包子都這么斯文！
李家以前也是大家族，現(xiàn)在雖說世道變了，可規(guī)矩是刻在骨子里的！
“別嚎了！”
李長青壓住火氣，吼了一句！
他吼這聲，嚇的坐在地上的老婆子在不敢吱聲！
李家現(xiàn)在的族長是李長青的爺爺，李長青又是長房嫡孫，不出意外，李家以后的族長就是他！
這人當(dāng)過兩年兵，行事狠歷，不講情面，村里的那個不杵他！這幾年老族長基本上不管事，族里的大小事都是他出頭！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人復(fù)原回來，直接進(jìn)了機(jī)械廠，現(xiàn)在更是保衛(wèi)科科長！
他說的話，別說李家人，就是其他家族的人，也得掂量著來！
李長青吼這一聲，四周立即消音！
牛車上啃包子的幾人，除了坐后面的那個身子抖了一下，垂下頭捧著包子不敢動彈，另外兩個，頭都沒抬一下！
“這位小同志，我是李家的李長青，剛才是小娃子不懂事，等下讓他們買個包子賠給你們！”
“青娃子，”
聽到要賠人包子，坐在地上的老婆子急了，家里早斷頓了，那有錢買包子！
“三嬸，小娃子不懂事可以教，大人可不能不懂規(guī)矩，不問自取皆為偷，老李家還不缺這個包子！”
李長青話說完，老婆子一下蔫了，前些年她老二在機(jī)械廠上班那會，家日子還過的去，別說一個包子，就是每天一個包子，她家也供的起！
可，前兩年老二出了意外，壓斷了腿，整天躺在炕上不能動彈，廠子里雖說每個月都給點補(bǔ)貼，可那點補(bǔ)貼都用來給老二買藥了！
一家十幾口子，能上工的只有老大兩口子，跟老三媳婦，三個人的公分，怎么夠養(yǎng)活一家人！
熬了兩年，以前存的那些家底早掏空了，如今家里早斷糧了，這些天都是老頭子拄著棍，帶著幾個大的，到山腳下找吃的！
“青娃子，家里，家里，真的拿不出錢買包子！”
老婆子囁嚅著，紅著眼睛，祈求！
李長青擰眉，三嬸子家的情況他清楚，他們這會是真拿不出這個錢！
前兩年收成不好，別說李家人，就是其他人，現(xiàn)在手里還有余糧的也不多！別說他們家拿不出買一個包子的錢，就是他，也得等月底補(bǔ)貼下來！
上陽城說是一縣城，其實并沒有多大，人口多，占地面積小，四周都是山，能耕種的土地并不多！
下面的公社雖說也在山里，耕地面積卻比縣城的大，日子雖說也過的苦，也比城里普通人過的好些，起碼能混飽肚子！
上陽城的工業(yè)也不發(fā)達(dá)，整個縣城就只有一個機(jī)械廠，沒技術(shù)，沒資金，這兩廠子里的效益也不怎么好，要不是縣委的人強(qiáng)撐著，早關(guān)門了！
李長青這個保衛(wèi)科長，一個月一只有二十四塊的補(bǔ)貼，一半留著家用，另一半，輪流補(bǔ)貼給族里其他人！
“現(xiàn)在拿不出來，就給人家打欠條，等麥子下來了，在給人還回去！”
“打欠條！”
“嗚，嗚，嗚，”
“我家柱子都兩天了沒吃東西了，老頭子這些天上山也找不到吃的了，我們一家子是等不到分糧了！”
“青娃子，這欠條嬸就不用打了，等隊上分糧的時候，你把包子錢劃拉給這幾個小同志！”
老婆子抹了吧眼淚，繼續(xù)哽咽著說：
“還給這幾個小知青之后，剩下的，放族里，…”
“三嬸，別說了！…”
旁邊一個年輕點的媳婦子聽不下去了，彎下腰，去摻老婆子起來！
其他人在老婆子說一家子熬不過去的時候，都垂下了頭！
離麥?zhǔn)者€有十來天，林子里的野菜早被小娃子扒干凈了，別說三嬸子家撐不下去，就是他們，在找不到吃的，也撐不下去！
昨他們還商量著，聚上一群人，往深山里走一趟，摘點野果子，撿點蘑菇，挖幾顆野菜！運氣好，還能逮只兔子，野雞什么的！
不拘什么，只要能吃，他們都能弄回來！
至于上頭的政策，打獵也是創(chuàng)收不是，他們是集體行動，得到的獵物按勞分配，不違反規(guī)定！
本來昨夜說好了今個一大早進(jìn)山，結(jié)果還沒出門，就被六子家的人喊到這了！
李長來捅了捅自家大哥，說六子的事呢，凈扯三嬸子家的事干啥！
先把六子的事解決了，三嬸子家娃搶的肉包子，讓這些小知青賠的錢時候扣下來不就完了！用的著在這說來說去，活像他們故意在京都來的知青面前，賣慘，博同情似的！
“哥，三嬸家的事放后面，先把六子家的事解決了！”
“不就是一個包子嗎，至于在這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嗎，讓人城里來的小知青看笑話，你們不騷的慌，我都替你們臉紅！”
“在說，人家京都來的，缺你一個包子？人都沒說讓你們還，你們到先嘰歪歪上了，一大把年紀(jì)了，坐地上干啥，不怕過了涼氣，一病不起，你是有錢抓藥，還是咋地，還不起來回家去，該干嘛干嘛去！別沒事瞎找事！”
應(yīng)南天！
他現(xiàn)在還真就缺這個肉包子！
畢竟，一個十塊錢買的！
喬小麥！
道德綁架她！
可惜，她最缺德！
不過搶的又不是他的包子，她到是樂意瞧個熱鬧！
李家這群人，還真是什么人才都有，瞧這話說的，多大氣！
不想賠就不賠唄，直說不就行了！一個個的，在這夾槍帶棒的，映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