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鄉(xiāng)長

　　“一定要離開此處，才有活命的機會嗎？”

　　一抱著嬰孩的婦人，被擠出人群外，瑟瑟發(fā)問道。

　　她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家中還有一個男人，兩個公婆，若是她走了，誰來照顧這一大家子人？

　　就算大家都生了怪病活不長了，一家人死在一處，倒也不會孤單。

　　一名男子諂笑道：

　　“能不能以工換取藥材？我是說，讓我媳婦和您走，但是把藥材……”

　　司空煜冷冷掃他一眼，那男子聲音越來越小：

　　“呃，我是說，等她毒解了，再把多余的藥材帶回……”

　　司空煜眼眸一轉(zhuǎn)，道：

　　“若家中有子的婦人，我可以提前兌現(xiàn)報酬，先救治你們的孩子。不過——

　　你們必須把孩子也帶走，并且從此以后，你們母子皆是我藥王谷的人，同這石屏村，再無關(guān)系。”

　　圍在桌邊的男人群情激憤起來，更有甚者，已經(jīng)準(zhǔn)備搶奪桌上的藥材。

　　虞清正打算出手相助。

　　布置桌椅的幾名女子見狀，直接沖了過來，組成一道人墻，一拳一個，竟將那群男子打得都不得靠近。

　　院墻里有不少女童探出了頭，好奇地注視著這邊的動亂。

　　“我和你走。”

　　虞清的身后傳來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

　　是方才屋內(nèi)的那名婦人。

　　不少村人竊竊私語，“喪門星“、“沒廉恥”、“不守婦道”的謾罵聲傳了出來。

　　“我叫吳艷槐?！?p>　　那婦人開口道。

　　“我家的人都死了，我已經(jīng)沒什么牽掛?！?p>　　她的聲音無波無瀾。

　　“你是鐘家的媳婦！”

　　鄉(xiāng)長厲聲道。

　　“你丈夫死了，你至少應(yīng)守過他的頭七，怎可現(xiàn)在離開此處，為了茍活，寡廉鮮恥！”

　　她看都不看那老頭一眼，直接遙遙向司空煜的方向跪下，叩首道：

　　“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神醫(yī)診治，只求在神醫(yī)手下盡一點力，了此殘生。”

　　司空煜頜首，便有女子奔了過來，將她扶起。

　　“二嬸，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燕子！”

　　一身形粗壯，臉色紅潤的少女?dāng)v著她的胳膊，笑道。

　　“燕子？你不是六歲時發(fā)高燒……”吳艷槐疑惑道。

　　“二嬸，我沒死，不過也算是死了一場。”

　　燕子抬眸，掃視石屏村的男男女女，目光定在那個抱著嬰孩立于人群邊緣的婦人身上。

　　那婦人臉色青白，嚇得瑟瑟發(fā)抖。

　　吳艷槐心下隱約得知了緣由，沖著那婦人冷笑：

　　“此處就是人間地獄，你不愿走，自有惡鬼折磨你。”

　　有吳艷槐打頭，陸陸續(xù)續(xù)也有女子走了出來，多是抱著孩子的婦人。

　　她們在桌前簽下了賣身契，司空煜便信守諾言，當(dāng)場診治起她們的孩子。

　　方才那名抱著嬰孩的婦人，神情猶豫，不知是否應(yīng)上前。

　　她瞅了瞅身邊的男人，卻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消失了。

　　她神情彷徨，懷里的嬰孩又哭鬧不休。

　　見孩子蒼白的臉，她心一橫，終于上前一步，領(lǐng)了賣身契，揣進懷里。

　　石屏村的小孩本就不多。

　　這幾年在那“至陰之毒”的作用下，新生兒的數(shù)量愈發(fā)的少，誕下的若是男嬰，嬰孩很容易撐不過月余。

　　經(jīng)過清點后，也就十來個，且大多數(shù)為女童。

　　小孩心思純潔，并不知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

　　也不知爹娘為何在家中吵得不可開交，

　　娘又為何要突然收拾行李，說要帶她去很遠(yuǎn)的地方，再也不回來。

　　司空煜一行人打算在此停留兩天，等待婦人們收拾行李。

　　夜晚，便宿在了吳艷槐家和附近。

　　吳艷槐家，屋有三室，主室門窗緊縮。

　　除了虞清和吳艷槐，誰也不知道里面還藏著一具尸體。

　　司空煜非要和虞清同處一屋，虞清也不打算告訴他對面的主室里有死人的事。

　　昏黃的燭光搖曳，一室茶香彌漫。

　　司空煜哪怕是下鄉(xiāng)義診，也不會放棄他精致的派頭。

　　又是擺茶案，又是換床鋪，擺香爐，經(jīng)過隨行女子們的一番布置，簡陋的右室瞬間生輝起來。

　　司空煜撐著臉，手肘支在案幾上，笑著問虞清：

　　“怎么不回宗？”

　　她抿了口茶，反問道：“你怎么就過來了？不是不打算出手相救嗎？”

　　司空煜吹了吹浮葉，淡然道：

　　“我是醫(yī)修，一點戰(zhàn)斗的功法都不通。這村里之前有個高級魔物，我怕死，自然不敢來?！?p>　　這家伙，之前還說這群人不值得救，現(xiàn)在說辭又變了！

　　但她沒空計較這些，緊緊追問道：

　　“你之前就知道此處有高級魔物？為何不告訴我！”

　　司空煜瞥了她一眼，似乎覺得這問題無比愚蠢，冷道：

　　“你是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你才多少修為？你以為次次皆能靠運氣降伏高你幾級的魔物？”

　　虞清無語，正想向這家伙闡述一番自己流云心法的運轉(zhuǎn)原理，為何她有自信可以對戰(zhàn)高級魔物。

　　但一想到這家伙對戰(zhàn)斗一點研究都沒有，又覺得是對牛彈琴，也懶得解釋，遂冷哼一聲，不理會他。

　　室內(nèi)的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沉悶，虞清見天色不早，便打算去吳艷槐住的左室，暫且對付一夜。

　　司空煜見她打算離開，神色不愉道：

　　“我可是一點功法都不通，護衛(wèi)的隨侍又歇在它處，萬一遭這村人記恨，半夜暗算我……”

　　他話音未落，窗戶被“啪”一下推開，一個黑色的人影竄了進來。

　　司空煜著實被嚇了一跳，茶水都灑了一桌子。

　　他正待發(fā)作，那黑衣少年卻驚慌地沖虞清道：

　　“師姐！不好了，鄉(xiāng)長領(lǐng)著一群拿著鐮刀和鋤頭的村人包抄過來了，還有提著火油的！”

　　那來者正是慕容天，他在撿走鎮(zhèn)魂印后，并未離開祠堂。

　　之前村頭樹林里的陣法就已經(jīng)讓他起疑，他想在戰(zhàn)斗過的遺跡里再找找看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不一會，他便聽到祠堂外傳來的腳步聲。

　　他找了個倒塌的石柱角落，藏好身形。

　　一名看起來很有身份的老者邁步進來，在倒塌的福塔前轉(zhuǎn)悠，似乎在尋找什么東西。

　　隨后，便見他吹了聲口哨，一只白鴿飛了進來。

　　眼見他在那白鴿的腳上寫了什么東西，白鴿振翅飛走，他仍在祠堂里來回轉(zhuǎn)悠，不停地嘆氣。

　　接著，便有身著粗布麻衣的村民男子，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說什么“神醫(yī)來了”，將他拉出去。

　　他這才得知那老者是這一處的鄉(xiāng)長。

　　他屏住呼吸，不一會，那老者又帶著一群男子，面沉如水地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