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水居里有一架葡萄藤子,碧瑩瑩的葉子爬滿了支架,亦有結實的葡萄串子掛上了藤蔓,只是依舊又硬又小,綠汪汪的,透著些許酸澀。
白芷在葡萄架子底下給云予微擺了個躺椅,她拿羅扇遮了臉,躺在上面悠悠地晃著,好不愜意。
不一會兒,一個人悄然地站在了她跟前。
“云嵐?”眼前多了一個人,云予微還不至于半點兒無感。
“你啊,”寧昭略帶醋意的聲音傳來,“是半點兒想不起我來?!?p> 眼前的小扇被人移去,一個輕吻落了下來。
云予微睜開眼睛,便見寧昭一襲玄色繡金龍的常服站在她面前,正微微俯身笑望著她,二人距離極近,幾乎連呼吸都交纏在了一起。
云予微含笑道:“你平時太忙,我總不能指望你時時都陪在我身邊?!?p> 寧昭輕輕地在她的眼睛上吻了一下,才道:“先前父皇在時,后宮爭奇斗艷,天天想著些五花八門的招數(shù)來討父皇歡心。怎么你連一句想我都從來不說?”
“你想我討你歡心?”云予微伸手將他推開,從躺椅里坐了起來。
“你分明是要冤枉我,”寧昭看著她眼中浮出慍怒,急忙道,“怎么不聽我后半句話?”
云予微這才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重新躺了回去:“這種孩子氣的話,我還以為只有云嵐會說呢?!?p> 寧昭輕哼一聲:“你只將云嵐的話放心上?!?p> 云予微懶得理他。
寧昭壞心頓起,竟是上來直接撓她癢癢,云予微本來還繃著臉不肯理他,可怎么能敵得過寧昭耍賴?
她頓時笑出了聲音來了。
“以后要不要把我的話也放心上?”寧昭一手護著她的頭,防止她笑著掙扎之中會磕到腦袋,一邊卻還不肯停,嘴里還要威脅。
云予微已經是笑得喘不過氣來了,她伸手胡亂地要推開寧昭,卻是抓住了寧昭的腰帶。
寧昭的眼神頓時一暗。
“別鬧了,”她笑道,“再鬧我就要惱了?!?p> 寧昭卻是湊近她:“快說,以后要對我上心?!?p> “我就不……”云予微笑得快要從躺椅上翻了下來,淚花都要笑了出來,“好好好,對你上心,對你上心,快住手!”
寧昭這才停了手,嘆道:“說著讓我住手,你抓著我的腰帶做什么?”
“誰抓你腰帶了?!”云予微笑著反駁。
寧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云予微這才發(fā)現(xiàn),方才她在掙扎之中,竟是胡亂一拽,真的拽到了寧昭的腰帶。
現(xiàn)在,這腰帶已經被拽散了一半,正松松垮垮地掛在寧昭身上。
云予微:“……”
寧昭挑了挑眉:“你還想抵賴?”
“什么抵賴不抵賴的,”云予微說著就從躺椅上跳了下來,“分明是你耍無賴。”
“我就耍無賴了,”寧昭的聲音從后面追趕了上來,下一瞬,她的身子一輕,卻是被寧昭直接抱在了懷中,云予微掙扎了一下,只感到寧昭的胳膊收得更緊了些,于是無奈反手環(huán)住了寧昭的脖頸;這一舉動正中寧昭下懷,當即順勢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看著她睜得溜圓的眼睛,這才輕笑著湊到她的耳畔,“還會更無賴。”
云予微愣了一下,而后臉霎時間燒了個通紅。
“公子?”朱延英從妙音閣回來——自貴妃娘娘將她要到身邊以后,平日里也不安排她做些什么;倒是德妃娘娘不知怎么回事,反而隔三差五地要她去妙音閣待一會兒。
朱延英不知所以,但反正德妃才貌出眾,二人其實頗有些共同語言,故而也樂意去。
她這才回來,便見著云嵐站在晴水居的外面出神,卻也不進去。
“太陽雖要落下了,但暑氣還在,公子仔細身體?!敝煅佑⑼T诹伺c云嵐相隔五步的位置。
因著楊宏成一事給她留下了強烈的心理陰影,雖然貴妃給她配了專門安神用的香方,讓她終于不至于夜夜噩夢,可她仍是對男人心生怯意,根本無法近前;饒是云嵐是貴妃娘娘的弟弟,又一向溫和不逾矩,能使她強行壓住心中的懼意,但她仍是習慣性地離遠一些。
“無妨?!痹茘馆p輕搖了搖頭,勉強一笑,“我本就是大夫。”
朱延英便又不知道說什么了。
云嵐站在門口不進去,她便無法越過他進門,于是她只能訕訕地左顧右盼,希望云公子趕緊進去或者離開,不要再在這里出神了。
奈何云嵐仿佛有著沉重心事,回了她話之后,竟又陷入了沉思,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她根本沒有繼續(xù)進來,還在外面徘徊。
這樣僵持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云嵐才終于松了口氣,回過神兒來,便見朱延英還站在他身后。
他這才反應過來,朱延英對男人有心理陰影,恐怕是因為他正站在了門口,所以根本不敢從他身邊經過。
他一心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竟是粗心至此!
云嵐心中愧疚,急忙后退了兩步,讓出路來:“朱姑娘趕緊回去吧,若是回去晚了,怕是姐姐會擔心。”
朱延英連頭都不敢抬,只點頭道謝,快步地要經過云嵐,才略略松了口氣,低著頭問道:“公子不進來嗎?娘娘大約在等著公子用飯了?!?p> 云嵐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一個冷嘲熱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喲,本郡主還以為你去哪里了呢,原來在這兒跟人你儂我儂,表演十八相送呢!”
云嵐頓時頭疼。
朱延英對安南王府避之不及,屈膝行了一禮,便低著頭要往里走。
“站??!”楊迎秋一看到那女子慌慌張張地要離去,云嵐又依舊是那般毫不在意她的模樣,心中頓時怒火熊熊,“誰允許你走了?!貴妃娘娘身邊的人,竟是半點兒規(guī)矩都不懂嗎?”
朱延英的腳步頓住了。
她的身體開始輕輕發(fā)顫,只是愈發(fā)垂下了頭,絲毫不敢讓楊迎秋看到她的臉。
云嵐見她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更是對楊迎秋多了幾分無力之感:“郡主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