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來了?!碧箪o靜地坐在蒲團(tuán)上,正在閉目念經(jīng),手中還握著一把小葉紫檀佛珠。
“母后無礙吧?”寧昭的目光越過太后,落在了她身后的云予微身上。
云予微亦盤坐在蒲團(tuán)之上,似乎有些疲累。
太后緩緩地睜開了雙眸,看著寧昭,露出了一個略顯諷刺的笑:“哀家如何,不是陛下一句話的事嗎?”
“母后這是何意?”寧昭一臉受傷之色,“我一聽聞安南王膽大包天,竟然掠走母后上山,立馬率人趕了過來,生怕母后有分毫閃失?!?p> “陛下聽聞的只是這些嗎?”太后冷笑,“恐怕還有別的吧?!?p> 寧昭臉上的關(guān)切與著急一點(diǎn)點(diǎn)地褪去,最后,他面無表情地同太后對峙著。
太后并不懼他——笑話,寧昭是她扶上帝位的皇帝,他合該對她恭恭敬敬孝順無比,可他竟敢如此野心勃勃!
“母后,”寧昭卻是輕笑一聲,“朕耳目閉塞,不知母后何意,不如母后為朕開解一番?”
太后仍是冷笑:“今日一事,是你為安南王設(shè)下的局吧?!?p> “母后竟如此想朕!”寧昭浮出一抹震驚,而后又受傷道,“難道是朕逼著安南王入京的?難道是朕逼著他擄走母后的?難道……”
“閉嘴!”太后當(dāng)即斷喝。
寧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母后,到了如此地步,你竟還要袒護(hù)安南王嗎?”
太后心中一驚。
“朕苦心孤詣,將一切罪責(zé)都推給安南王,難道還不足以讓母后看到朕的一番孝敬之心嗎?”寧昭上前一步,“母后難道非要為了安南王,讓父皇的英靈在天上也不得安歇嗎?讓外面的臣子們都看笑話嗎?!”
“一派胡言!”太后猛然地明白了寧昭想要做什么。
潑天的屎盆子直接扣在了頭上,太后開始后悔。
“母后,”寧昭一手撫心,面色慘白,“恕兒子不能如此。兒子孝順母后,可也不能對不起父皇?!?p> “今日一切罪責(zé)都在安南王,”寧昭猛然抬頭,目光如同利箭,掠過太后,又落在了云予微身上,“良貴妃,你明白嗎?”
云予微誠惶誠恐地跪坐在蒲團(tuán)上:“臣妾明白?!?p> “很好?!睂幷逊餍涠?,“這樣就好!”
候在靈感寺門口的幾個老臣,面面相覷。
下一瞬,寧昭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
老臣們立馬散開,眼觀鼻鼻觀心——雖然恒昌帝年輕剛上位,平日里也聽得進(jìn)去他們這幫老臣的話;但事有大小,這太后眼瞅著是把一頂綠帽子扣在先帝頭上了,即便是親生母子都不可能沒有隔閡,更何況恒昌帝和太后還不是親生的。
見老臣們乖覺,寧昭要?dú)⑷说哪抗獗懵湓诹艘琅f綁在一旁的安南王身上。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
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寧昭卻是伸手拔了秦震腰間佩劍,架在了安南王脖頸間。
“楊盛平,”大約是氣急了,寧昭的手微微顫抖,霎時間在安南王的脖頸上留下了一絲血痕,“你好大的膽子!”
“陛下!”
幾個老臣頓時顫顫巍巍地快要跪下了。
“刀劍無眼,”安南王看著面前這個過于文弱俊美的男人,露出了一個略顯嘲諷的笑,“陛下千萬別傷了自己。”
這般“好意”,更讓寧昭惱怒,他手上的佩劍又朝安南王的脖子近了一分,血順著劍鋒流下了下來。
“朕不懂武道,”寧昭冷笑,“劍拿得不穩(wěn)?!?p> “陛下,將劍交給臣吧。”秦震道。
“陛下,這其中必有誤會,陛下千萬別沖動?!?p> “是啊陛下!”
……
安南王笑意盎然地看著幾個苦心孤詣的老臣,脖頸上的傷口傳來熱辣辣的疼,但對于他這種曾在戰(zhàn)場上九死一生的人來說,這點(diǎn)兒小傷什么都不算。
這個蠢皇帝!
即便全身動彈不得,安南王依舊閑適得如同他真的是來上香一般。
“陛下,”他笑道,“臣不過是來京慶賀,途徑此處,想起這里靈感寺很是靈驗(yàn),過來替陛下上柱香而已。”
他目光肆意地在寧昭身上流連,絲毫不怕寧昭會在震怒之下真的一劍把他殺了。
“陛下至今仍無子嗣,臣替陛下憂心?!卑材贤醯馈?p> 他瞧著恒昌帝這唇紅齒白面若好女的模樣,若非他龍袍加身頭戴冠冕,還不能一眼看出他是男是女呢。
這樣一個柔弱美人,好端端地要坐那般不勝寒的高處做什么?
還是適合被豢養(yǎng),被好好地疼愛。
安南王望著寧昭的目光愈加放肆。
寧昭對這種目光很熟悉,也愈加深惡痛絕,他的手一翻,殺意四起。
“陛下?!鼻卣鹧奂彩挚欤醋×伺鍎?。
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即便恒昌帝再心有不甘,今天他也不能殺了安南王。
要?dú)⒁粋€人很容易,即使那個人是楊盛平。
但難的是安南王背后東南的勢力。
這么多年來,楊盛平早就將東南把持得如同鐵桶,死了他一個輕而易舉,但朝中此時無人可以代替楊盛平安撫東南,鎮(zhèn)住他身后盤結(jié)的勢力。
“陛下,”安南王笑道,“不過是臣今日剛好在靈感寺遇到了太后上香,陛下火氣也忒大了些?!?p> “倒是陛下也該管管后宮的女人了?!毕肫鹉莻€聒噪的貴妃,安南王笑道,“女人吶,還是要以夫?yàn)樘?,更何況陛下不僅是夫更是君,她倒是言語放肆,不知規(guī)矩體統(tǒng),身邊還跟著個年輕男人……嘖,陛下啊……”
安南王愈發(fā)意味深長。
寧昭緩緩地將佩劍從安南王的脖頸旁移開,看著那一道不淺的血痕,這才冷笑道:“朕的女人,不勞安南王操心。安南王還是別太以己度人,看誰都覺得一般黑?!?p> 下一瞬,他卻是揮劍砍向了安南王。
“陛下!”
老臣們幾乎要沖上前去擋在劍前。
“一驚一乍,像什么話?”寧昭冷冷道。
削鐵如泥的利劍劃過繩索,瞬間,安南王已脫離了繩索桎梏,繩子斷成了幾節(jié)落在了地上。
老臣們皆是撫心順氣,好容易緩了過來。
“既然是誤會,”寧昭隨手將劍拋回秦震,冷笑道,“秦愛卿,王爺就交由你來安置了,接下來的日子,秦愛卿可要替朕,好好招待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