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踏著倒地的人而來,每一下都發(fā)出“咔嚓”的聲音,正好踩在脆弱的骨節(jié)上。
帶頭的三角眼男人覺著在小弟面前丟了面子,沖上前去,卻被女子看似纖細的手一下子掐住了脖子。
“跟你祖奶奶動拳腳?過奈何橋的時候別喝太多孟婆湯,至少記住這輩子,下輩子都不要和雪山巫子作對?!?p> 那些壓制清風的人忘了動作,就連清風自己也忘了掙扎,都這樣愣愣地看著。
那個女子一身雪青色的衣裳,在風雪中緩緩飄搖,像是霽色的插花,也像是傳說中劇毒的吹雪花。
“饒……饒命!……巫子祖奶奶!我再也不敢了!”
女子瞇笑著眼睛,溫柔得像照拂在雪地上的月光,手上卻再度“咔嚓”一聲,將三角眼男人的脖子單手擰斷,扔下了山崖。
她揚起下巴,緩步走來,看著壓住清風的兩個壯漢。
“你們也想試試?”
“不……不想,小的這就放人?!眱蓚€壯漢將清風從地上拎起來,伸手往前一推,立刻落荒而逃。
清風跌進了一個懷里,摟住他的那雙手比想象當中的要柔弱無骨。
“巫子大人,我不好吃的……”聲音緩緩顫抖,帶著哭腔。
巫子撇了撇嘴,賞了清風一個腦瓜崩,然后狀似隨意地說:“誰要吃你了,沒幾兩肉,要吃也養(yǎng)肥了再吃?!?p> 清風嘴巴一扁,害怕得哭出來:“你居然真的要吃我……嗚嗚嗚……你是壞人?!?p> 女子似乎特別不耐煩哄孩子,再次賞了她一個腦瓜崩,清風卻因此哭得更加大聲。
“不許哭!再哭丟你去喂狼!”
清風立馬收了哭聲,但還是委委屈屈地抽泣,鼻頭泛著可愛的紅。
巫子覺著耳根終于清凈了,拎著他的后領脖子往前走。
被提著領子的男孩幾乎要被勒得喘不過氣,臉都憋紫了,于是他在快要窒息的時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呼……吸,巫子大人……,呼吸……不到……!”
巫子“嘖”了一聲,直接將人往上一拋,然后接進懷中。
“你怎么比狼崽子要麻煩這么多?”
那一刻,清風以為自己要和那個三角眼少年一樣摔進山崖,嚇得緊緊扒住巫子纖瘦的胳膊。
一路上巫子都沒怎么說話,直到將人悄悄送回圣氏家族的后山,才將人放下。
女子轉身就走,卻發(fā)現袖子被拽住。
“小兔崽子,干什么?”
“我能不能不回去……”
“不回去你去哪?”
清風咬了咬牙,雖然身形尚且稚嫩,卻極其有規(guī)矩地對巫子行了跪拜大禮。
雙手放在額前,屈膝,跪下,一舉一動都透露著極嚴的家教和良好的修養(yǎng)。
“巫子大人,圣氏家族認為我父親私通漓國,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他的眼角泛紅,跪在雪地中的身軀緩緩發(fā)抖,聲音也在微微發(fā)抖:“請容許我追隨巫子大人?!?p> 巫子歪了歪頭,就像是山間狡猾的雪狐在打量獵物,唇邊勾出一個涼薄的笑。
“你是說,你要追隨我?”
“是……”
清風鼓起的勇氣有些消散,但,圣域是個吃人的地方,他不可以就這樣回去。
他寧可將所有希望,都賭在一個會救自己的人身上,哪怕她是世人口中十惡不赦的雪山巫子。
“那,你跟我來吧?!蔽鬃映戳斯词种?。
清風稚嫩的臉上掩蓋不住半點情緒,連身上的雪都忘了拍,屁顛屁顛地趕上。
沒想到的是,下一刻,巫子就將他丟進了狼群。
清風的手背還有狼爪的抓痕,深可見骨,但是他卻不恨巫子。
月光在寬大的江面升起來,倒映出兩個月。
清風看向靠在竹筏邊緣睡著的人,明明酒壺已經快要掉到水里,卻還是執(zhí)著地握著。
酒意并沒有上臉,她的身體已經殘破到,連醉酒都遲鈍。
巫子頂著顧延歌的皮子,眉眼本就清冷,睡著之后更是透出巫子的無情,顯得更加像沒有感情的尸體。
但恰恰就是這樣的人,讓他活了下來,就連她作為圣女的姐姐都沒有做到的事情,雪山巫子卻做到了。
“巫子大人……?你醉了嗎?”
清風風伸手想要觸碰,但是卻怕一碰就碎了。
一魂一魄,她真的還能有三年的時間嗎?
但就在他即將收回手的時候,巫子不安分地扭動了一下。
情急之下,清風伸手一撈,抱了滿懷的冷香,讓他呼吸狠狠一窒。
“還給你了……都還給你了……老怪物?!?p> “巫子大人說什么?”
“嗯……”
巫子沒有再說話,只是無意義地哼唧著。除了說胡話之外,靠在清風懷里的時候乖巧得不像話。
時間過得很快,就如同白駒過隙,轉眼間秋的金黃就席卷了夏天的炎熱,扼殺所有的蟬鳴。
巫子身上的繃帶終于拆下來,留下一道一道的淺粉色疤痕。
雖然很難看,但是她已經沒有多余的生命力去愈合,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在意它難不難看。
看著在杏國暫住的小院子忙前忙后的人,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巫子大人,院子的杏葉都掃完了,一共九千三百八十一片,一片不少,今晚我可以住下了嗎?”
“……不行?!蔽鬃邮炀毜財[了擺手,但是在看見他可憐兮兮的眼神的時候,她有些汗顏。
這自己從前丟的是狼群,又不是狼犬群,怎么就學了這么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
沒出息的臭小子。
“我是說,我這里只有一床被子,兩個人睡不行的?!蔽鬃又е掳?,看著眼前的少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幾乎是馬上就接話,清風怕她下一刻就后悔了:“我不介意,擠一擠就好了。”
“嚯嚯,那好唄,擠一擠就擠一擠?!?p> 巫子攤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看著眼前的臭小子眉開眼笑的樣子,巫子的心莫名也暖了幾分。
他的笑就像是雪山間的一縷陽光,只看見,就生了暖意。
“臭小子,你還以為是真的啊?!?p> 清風面上的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耷拉下來,惹得巫子笑出聲音。
因為笑得太用力,甚至開始咳出了淚花。
院子里的兩個人卻沒有發(fā)現,門外的人已經在暗處立了許久,月白的袍衫染了秋葉也不知道。
雀詞君
狼崽子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