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出來了!”小陳伸了個懶腰。
街道上空無一人,微風(fēng)肆意地吹著,那原本喧囂的集市似乎被遺忘了,只有他們走在凄清冷淡的街道上,房屋的陰影投射在地上,泛著正午的光亮。街道兩邊的房子大多呈紅赤色,屋頂是青色的瓦片鋪陳,熱烈的陽光刺眼的打在瓦片上,折射出一道道銀色的光線。似乎沒有被人打理過,屋頂上積滿了枯葉和灰塵。地上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紅紙,張一成撿起一張,上面鑲嵌著一個囍字。
“村民們都去哪兒了?怎么一夜之間就不見了呢?”小陳看著敞開的窗戶,里面根本沒有聲音和人影。
“莫非….他們在舉行婚禮”張一成望向了窗戶,那窗戶上分明貼著一張囍字,與昨夜不同的是,地上多了一些婚禮才會用的彩紙和未放完的鞭炮。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一聲聲清脆的敲鼓聲劃破了寧靜,順著聲音望去,竟看見一大群的村民在往山上走去。
“山上有什么地方嗎?”
“好像有一個祠堂叫雙和堂。''
''一般都是會用來拜神或舉行婚禮的地方”小陳補(bǔ)充道。
“我們跟去看看!”
他們擠進(jìn)了人群里,透著縫隙,看見人群前方有一名道士他一身黃色的道袍,手拿浮沉,身背一口寶劍,頭戴方巾,腰系寬帶。一旁的一位老人半彎著身子,滿臉笑容地與道士談話。道士輕浮的望了他一眼,傲慢地抬起頭沒有理會他。那位老人緊緊跟著道士,寸步不離。
“跟上他!”張一成向小陳使了個眼色,腳步開始越來越快。
“請讓一下!”他們推開人群,緊跟在道士和老人的身后。
群眾們不滿的都囊了幾句:
“他們是誰??!這么沒禮貌!”
“就是!”
“哎呦媽呀!沒長眼吶!”
“真是個粗魯?shù)募一?!?p> 張一成和小陳一邊道歉,一邊艱難地往前挪,時不時往道士的方向探頭。道士似乎察覺到了群眾的不滿聲,轉(zhuǎn)過了頭。
那位老人也隨之厲聲命令道:“閉嘴!”
眾人們似乎很懼怕眼前的那位老人,一個個嚇得低下頭,不敢吱聲。
“怎么突然安靜了?”小陳問道。
躲在人群后的張一成和小陳詢問周圍的人:“請問一下,那位老人是誰?”
村民們沒有說話,有一位村民示意他不要說話,并越過了他們繼續(xù)往前走。爆竹燃星火,敲鑼打鼓震天欲地,一聲挨著一聲,零零當(dāng)當(dāng),天邊落起陣陣嗩吶,遠(yuǎn)聞傳來越來越響亮刺耳。
小陳踮起腳尖,吃力地探出頭來:“張一成你快往前看!”
“前面!前面有一口棺材!”小陳吃驚地喊道。
但很快又被張一成捂住了嘴:“不要說話!”
前面浩浩蕩蕩的隊(duì)伍停了下來,棺材也被放下來,道士推開棺材的蓋子,從里面抱出了兩個紙人。紙人身穿婚服,被道士兩旁的女童男童攙扶著,大門被敞開,門前的橫幅上鮮艷的寫著雙和堂三字。男童女童和一旁的紙人進(jìn)了大堂,門突然被重重地關(guān)上。
道士站在門前在門前貼了一張黃符,他雙手合掌,緊閉雙眼,小聲念道:“急急如律令,律令如雷,震動惡鬼,魂魄飛散?!?p> 他迅速抽出桃木劍,指向黃符,一陣寒風(fēng)吹過,大門猛地被打開,他將黃符貼在大門上。張一成望了望四周的人,他們一個個雙眼無神,呆滯地盯著前方。
小陳靠近張一成耳邊小聲地問道:“他們不是在舉行婚禮嗎?怎么還出現(xiàn)了兩個紙人?”
“他們不是在舉行婚禮,而是在祭祀!”
村長大聲地喊:“都散吧!”
村民們轉(zhuǎn)過了身,一個個往山下走去。張一成與小陳趁著人多的時候,躲在了一旁的樹叢。
“村長,祭祀已經(jīng)舉行完了,切記千萬不要讓人靠近這里,我先告辭!”
道士離開后,村長關(guān)好了大門,也下了山。
在他們離開后,天色已暗,張一成和小陳來到了雙合堂前。透著門縫,張一成看見了兩個紙人面對桌子盤腿坐著,桌子上面放著一柱蠟燭,只有蠟燭發(fā)出的黃光微弱的照亮在白紙人的面孔上,映出了還未點(diǎn)上眼睛的眼眶。顯得蒼白瘆人,斑駁的墻上掛著兩張遺像,與紙人的面孔十分相似。大堂傳起詭異的歌謠,紙人腳下的黑貓眼睛一閃一爍,透著幽幽的綠光,猛然轉(zhuǎn)過頭,死死地盯著門縫后的張一成。張一成正想再次探頭,想仔細(xì)看清楚紙人的面容時,卻發(fā)現(xiàn)大堂空無一人,這時,那瘆人的面龐映入眼簾,它的眼神陰森恐怖,他見過很多具慘不忍言的尸體,很多個心驚膽戰(zhàn)的場景,可他唯獨(dú)無法忘記的就是那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紅眼睛!張一成嚇得立馬起身,他突然聽見室內(nèi)傳來的碰撞聲與腳步聲,一個不好的兆頭閃過他的腦海,它們可能是活人!張一成一臉驚恐地轉(zhuǎn)回了頭,小陳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突然,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門前的不是紙人,黃符掉在了地上,兩個紙人還坐在桌子兩側(cè),絲毫沒有動過。蠟燭還在燃燒著,似乎快燒到了盡頭,他的好奇心越發(fā)愈強(qiáng)烈,那對童男童女為什么沒有出來?紙人們剛才不是動了嗎?都促使張一成壯著膽子走了進(jìn)去,小陳也跟隨其后。蠟燭在張一成他們踏進(jìn)門欄的那一瞬間熄滅了,大門也吱呀一聲關(guān)上,張一成摸著黑去找小陳,在黑暗中,他猛然覺得有人在背后拉著他的衣角,他以為是小陳,轉(zhuǎn)過了身??烧驹谒媲暗娜藚s沒有說話,那只拉他衣角的手也不知覺垂了下來,透著微弱的燭光,竟發(fā)現(xiàn)他有一雙血色的眼睛!他突然想起剛才的男童紙人,張一成想要逃跑,離開這個古怪的地方,可他的腳似乎無法動彈,啪!他的背后似乎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倒在地上。模模糊糊中竟看見兩個紙人站在他的眼前,又傳起那首詭異的歌謠。
他的身體在漸漸下沉,他微微張開了眼睛看見了自己竟躺在一片草地上。晚風(fēng)拂過,淹沒了藏在黃昏的蟬鳴,橘色的日落底下閃爍著滿天爛漫繁星。躲在天邊的晚霞載著滿船的清夢。他感覺好像躺在云端上,軟綿綿,輕飄飄的,但是怎么也站不起來。他望了望他的手,竟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變小了。他吃力地站了起來,透著一口玻璃似的池塘,竟看見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天真的面厐,稚嫩的小手,一切都是那么真實(shí)。那宛如潮汐般輕柔的丁香花海在遠(yuǎn)處泛起層層漣漪,余暉映在女人模糊的背影上,他看到了她。
張一成失聲大喊:“媽媽!”
那個女人回過了頭,她向張一成伸出了手,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眼前那位親切的女人到底是誰,卻讓他想起了他的媽媽,突然這個女人蹲了下來,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
“我好想你,孩子!永遠(yuǎn)呆在這里吧!”
心中那藏不住的思念一涌而出,張一成正想伸手時,他猛然想起了小陳,兇殺案,還有175事件!他似乎清醒了,他明白這一切只不過是他的幻想罷了,他的母親再也回不來了,但眼前的人被迷霧朦朧著,只能模糊地看到那個女人的一抹笑,但他感覺不再是那樣親切了。
張一成顫巍巍地退后了幾步,他眼眶含著不舍的淚水,他也想緊緊地?fù)肀н@位陌生的女人,盡管不是他的母親,但真的好溫暖啊!張一成最終還是沖著女人大喊:“不!你不是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已經(jīng)死了!”
說完,那個女人的臉慢慢浮現(xiàn)在張一成的視野里越來越清晰,女人的臉逐漸變得猙獰扭曲,不再是和藹的目光。
她收起了虛偽的微笑,冷冷地嘲笑道:“你這個沒娘的孩子!你就是個孤兒!”
天暗了,烏云壓在天空上,最后一縷陽光也被遮住。那個女人終于揭開了她丑陋的面具,她開始尖笑,她那刺耳的笑聲深深地扎進(jìn)了張一成的心上。
“你就是個沒人愛的怪物!我希望你能像他一樣去死!”女人惡狠狠地說道,
“害死我的命就是因?yàn)槟銈冞@群敗類!”
女人慢慢向他逼近,這時,張一成似乎腳踩空,墜下去,海水沒入了他的全身。他感到一種壓抑的窒息感,那個女人在他眼前漸漸消失了,身體似乎沒了重力,在緩緩地下降。他好像墜入囚禁他的牢籠,水上浮現(xiàn)最后的一曙光也消失了,在這個無盡的深海他顯得很渺小,世界空無一人,他似乎覺得,他成為無垠荒漠中最后一個人類,“海有盡頭嗎?”他曾對自己發(fā)問??赡枪录诺男膮s隨他一同埋沒了,“我討厭窒息的感覺!”但他沒有反抗,沒有掙扎,而是隨著冰冷的海水漸漸地沉入無盡的黑暗。也許,離開,便是最好的結(jié)局吧!那就讓海浪無止地敲打空虛的身軀,然后下沉,再下沉。似乎,活著也是一種錯,不如像鯨落成為世間最美的溫柔,“你不是一座孤島,就不必留下眼淚。告別,永遠(yuǎn)沒有眼淚!”
“我不愿成為一塊沉默的礁石!我聽過喧囂的聲音,也聞過短暫的溫暖,卻發(fā)現(xiàn)我只不過是路過繁華如夢的海市蜃樓?!?p> 他張開雙眼,眼角流著未擦干的淚。周圍不再是無盡的黑暗,而是來到一間房間,房間二側(cè)都站著一列面木訥呆滯的人,四面白墻貼著囍字,房梁上懸掛著一條條三尺白綾,垂落在地下。張一成緩緩起了身,竟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正疑惑時,他看到旁邊坐著一位新娘。新娘頭戴冠冕,身穿一襲海棠紅長裙,腰系鈴鐺,那位新娘雙手持扇,遮住了她的面容,端莊地坐在張一成的面前,但奇怪的是,那位新娘卻在張一成起來的時候無動于衷,香爐升起裊裊青煙,張一成察覺他身旁新娘的手竟是慘白的,燭火晃映在她繡著丁香花團(tuán)扇后面那張毫無血色的,瘆人的臉。這分明是女童紙人!白綾被一陣陰風(fēng)吹開,那二列人,頭齊刷刷地轉(zhuǎn)向張一成,霎然,紙人應(yīng)聲倒在了地上。
“張一成!你快醒醒!”
張一成揉揉雙眼,再次張開眼睛,眼前不是紙人,而是小陳!
“紙人呢?”張一成驚恐地問道。
“什么紙人?你難道忘了嗎?你在雙和堂門口暈了過去,好久沒有醒來。我把你扶到了柱子旁。我去看過了,里面什么也沒有!”
“不可能!剛才祭祀的時候,明明看見一對童男童女?dāng)v扶著紙人去到雙和大堂里面?!?p> “我也不清楚。我去看的時候里面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何況是紙人。”
“你們在干什么?”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大聲呵斥道。
他們抬頭一看,竟是剛才的那位在道士一旁的老人。
“你是村長?”小陳疑惑的問道。
“對!那你們又是誰?竟敢在這里偷窺!”
“我們是外地來的過路人,想來這里借宿幾晚。我們只是偶然經(jīng)過,好奇地想看一下而已”
“我告訴你,這不是你們想看就能看的!快說!你們剛才看到了什么?”他渾身打啰嗦,驚恐地跪在雙和堂門前,囔囔道:“河神保佑,是我的罪過,請求您發(fā)大慈悲,饒了我吧!”村長面色鐵青,不停地朝大門拜。
“先生,我們正想去瞧瞧時,被您攔下了,所以什么也沒看到?!?p> “哦,原來是這樣。這里有個賓館,你們可以在這里逗留幾天?!贝彘L心平氣和地回答道。
“話說回來,你們怎么會在山腳下?”
“我們在林子里迷路了,好不容易等到了早晨才走出林子。”
村長聽完,吃驚地瞪大眼睛:“你們誤闖了紅月槐樹樹林!那可是我們村里的禁地!你們竟能活著回來,真不可思議!”
“對了,我們在樹林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骨,不知你們村里是不是有人失蹤了?!?p> “我們村里沒有人失蹤!你們一定是看錯了!我們村里不可能有人進(jìn)樹林里的!”村長勃然大怒,略有些急躁的說道。他渾身顫抖,額頭冒起青筋,拳頭緊緊握緊,眼里閃爍著不可刻止的怒火,接著又忐忑不安地瞥向他們。
小陳還想補(bǔ)充點(diǎn)什么,被張一成攔住了:“可能是我們看走眼了吧。如果村長沒事的話,我們就先去賓館?!?p> “那你們?nèi)グ?!”村長冷冷地丟下了一句。
在張一成和小陳轉(zhuǎn)身的那一刻,他們似乎感覺有人死死地瞪著他們,似乎是村長在用奇怪的眼神望著,小陳想轉(zhuǎn)過頭時,張一成碰了碰小陳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轉(zhuǎn)頭。當(dāng)他們走遠(yuǎn)時,村長也回過了頭,他們松了一口氣。
張一成從口袋里拿出紅月槐樹林里找到的名片:''我想賓館一定有人知道名片上的人到底是誰?!?